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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向抱着琴的络之,眼神微微透着困惑。络之就对子巽说:“这琴是我的。”子离在一旁叫道:“你胡说!”络之急道:“是我的!是别人送给我的。”子巽看着络之,半晌问道:“是怀凤送给你的?”络之心中一惊,向后退了一步,问他:“你怎么知道姨娘的?”子巽看她如此反应,就慢慢道:“怀凤是我的表妹。”子离在一旁接道:“这琴是我哥送给怀凤的!是定亲的信物!”他一说完,屋子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子巽看着琴,子离看着络之。络之觉得喉咙里好似憋着什么厚厚的东西不能透气,心中纷乱无比,脑中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地闪过。这时子离又道:“你要不信,就看看琴的后身,上面刻着我哥和怀凤的名字。”络之把琴翻转过来,果然在边角上刻着字,“凤”字还十分清晰,“巽”字却已模糊,似乎是长久摩擦所至。她喘出一口气,所有的思绪都沉淀下来,脑中只回荡一句话:怪不得他如此恨我。
子巽又问:“是怀凤送给你的?”络之只好说是,她立刻感觉子巽的眼神在说:她为什么要送给你?络之此时心中苦笑不已,她父亲不仅害了人家的血亲,还霸占了人家的妻子,而自己如今却抱着这琴站在这里,真真是应了“鸠占鹊巢”这几个字。思及此处,这琴她是再也拿不住,就把它推至子巽面前道:“还给你吧。”子巽看着琴,五指抚过琴弦,只听见琴音转瞬即逝,接着他道:“既然怀凤送给了你,你就收着吧。”络之几乎是反射地喊出声:“不,我不要。”子离也大声说:“哥,你疯了,你干吗把琴给她,她不配!”子巽回头对子离喝道:“你还懂不懂规矩!她是你嫂子!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子离突然感觉心头涌出一股莫明的烦躁,波澜浮动却无法道明,只是对着子巽硬声吐出几个字:“她不是我嫂子;在我心里,只有怀凤才是我嫂子。”说完就摔门出去了。络之看着他,慢慢跌坐回榻椅中。
第二日一大早,庄嬷嬷就到了文抒那里,文抒正在梳头,庄嬷嬷就问二爷起了没有,小丫头吉祥奇道:“二爷昨晚没在这里啊?”庄嬷嬷疑惑道:“昨晚吃晚饭时二爷不是说要来看小少爷的吗?”小吉祥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爷没来是肯定的。”庄嬷嬷咳道:“老夫人一大早就要找二位爷呢,三爷已不见了人影,这老二又去哪了?我空着手怎么回去交差啊?”一旁的一个婆子笑道:“您老别急,我才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二爷从祠堂里出来,听那里的人说他在里面坐了一晚上,现在只怕是去老夫人那里了。”文抒在里面听见了,就走出来细问,庄嬷嬷在一旁叹道:“只怕又想起老爷了,这孩子心里总也放不下一些事。”文抒接道:“大约是为了殷姑娘,他每隔些日子总会去陪她说说话。”庄嬷嬷摆摆手道:“罢了,这些事提起来总叫人心酸;我还是找三爷去吧。”文抒笑道:“嬷嬷走好。”
却说子离一晚上没睡好,清晨天未亮就醒了。他正坐在床上扣衣服,忽想起昨夜走得急,把那条西洋哈巴狗落在了仰桐庐。他不觉就停了手,呆呆坐在床上,寻思要不要过去拿。没由来的心里一阵烦闷,他迅速穿好衣服,想着还是去校场练昨天的剑法。婆子看他这么早就起来,就急道:“早饭还没备下呢!”子离不耐烦,只说:“我不吃了。”走出去的时候又道:“我大约不回来吃晚饭,告诉老夫人别等我了。”说完就大步走出门。
他走到垂花门的时候,猛得想起那条狗昨晚好象绑得不太结实,那条麻绳似乎也旧了。思来想去,终究放心不下,只好又走回去。疾步走至仰桐庐,一进门却看见那条狗还在呼呼大睡。子离过去解了绳子,看见琉璃正拿着水壶出来,就问:“你主子呢?”琉璃道:“一大早就不见了,我浇了水就要去找呢。”子离只好牵了狗出门,心中疑惑她去了哪。
子离走到迢迢湖的时候,一眼看见络之在前方慢慢地走着,他就拉住了绳子,掉头朝她那里走过去,等走近了,才看见她手里还拿着昨晚的琴。他看她蹲在湖畔,好似要把琴沉下去的样子,就连忙跑过去拦道:“你干什么?”络之抬眼看他,就轻轻道:“我把琴还给怀凤。”
子离道:“那你还不如拿去给我哥。”络之低头道:“他说他不要;我想是谁的就该还给谁,这琴终究是怀凤的,我就给她送去。”她说着手一松,那把琴就“嗵”一声沉入湖底,湖面上打了几个涟漪,接着就回归平静。子离同她一起看着,二人都默默无语。突然络之道:“她是跳河死的,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子离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是你们家把她逼死的。”络之看向他:“你们都知道?我早该猜到的。”子离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尽全力狠狠地往迢迢湖中扔去,然后喘着气对她说:“你家的那几个婆娘和你老爹真是绝配,什么花样都玩得出来,威逼利诱,栽赃嫁祸;怀凤死的时候只有几岁?生生做了那些人的牺牲品。你说――你说我能不恨你吗?”络之不说话。子离又道:“你们家的三夫人和六夫人买通一个叫陆真的小厮,威逼一个叫míng • huì的丫头,叫他们俩一起指认怀凤和你大哥私相授受,还拿着一对镯子大叫铁证如山。这还不算,你老爹为防家丑外扬,被你两个姨娘挑唆着要去灭口,幸好我哥找人救了陆真,不然连怀凤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络之只喃喃道:“原来还有六姨娘。”她朝迢迢湖走近了两步,忽然对子离笑道:“其实除了那对镯子,还有一幅画。”她看见子离蹙眉看着她,就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去的时候,桌上还有一副画――怀凤的画”子离听了,就冷笑道:“还真是用心良苦啊。”络之咽了一下喉咙,就看见子离的眼睛道:“那画――是我画的。”子离却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络之接着道:“第二天她就死了,一早就有人大叫,说她死了。”她说完了,好象在等待审判。子离别开眼睛,只看着湖。络之微笑道:“要是现在你再把我推下去,我一定不叫救命。”
二人站在湖畔良久,子离终于道:“回去吧,早晨这里太凉了。”随后就要离开。络之在后面叫了声:“子离。”他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相信你,你是不会害怀凤的。”然后就转身去拉那条狗,突然又道:“这事别告诉我哥。”说完就牵着狗大步流星地走了。
络之继续站在湖边,这时太阳已出来了,湖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她忽地想起琉璃早上可能会忘了晒那几双旧鞋,就赶着回去了。
第14章
蓝丹正拿着细柄银勺缓缓地搅着一个瓷罐里的汁水,她回头笑道:“蔡师傅,您真是宝刀未老,光闻这味道就是宫里御膳的架势。”一旁有一老人,浓眉白须,他走过来一瞧,就笑道:“再过一柱香的时间火候就够了,蓝姑娘,不是我自夸,这道汤连先皇当年都赞不绝口呢。”蓝丹一笑,手上的镯子玛瑙随着搅动叮叮当当地发着乐音,她道:“您若不是个菩萨,我何苦费心把你供在这里。”
蔡宝良从自己的包裹里又取出几样药材,笑道:“夏天时再入这几味药,还可以去火宁神,当年的白皇后一到酷暑就命我做这个。”蓝丹正要答话,却看见一人站在门口,就皱眉道:“又有什么事?”王嫂子一脸为难的神色,抱怨着:“前头那三位公子不肯走呢,还对着几个丫头发了好大的脾气,姑娘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蓝丹把银吊子一摔,冷笑道:“我若出去了,他们还会走吗?”王嫂子搓手道:“那可怎么办?他们闹了三天了。”蓝丹道:“你不用管,闹乏了他们就走了。”王嫂子道:“不如我叫人去请......”她看见蓝丹眼色,就不说了。正说着,却听见前面的吵闹声停了下来,王嫂子连忙道:“我去看看。”
这里蔡宝良笑道:“蓝姑娘真是芳名远播。”蓝丹拾起银吊子,微笑道:“蔡师傅您别见怪,我是身处红尘中,难免惹些红尘事。”蔡宝良只摆手道:“不妨不妨。”忽地一男子踏门进来,笑道:“什么不妨?”蔡宝良回头一看,便恭谨地道:“韩二爷。”子巽看见他就道:“你可真成了这里的师傅了?”蔡宝良笑道:“蓝姑娘诚意款款,我却之不恭。”子巽便含笑看着蓝丹,蓝丹对蔡宝良道:“今天就学到这吧,蔡师傅你辛苦了。”于是蔡宝良起身告辞,蓝丹亲自送了出去。
她在外头收拾好回来,子巽正坐在榻椅翻书。她笑道:“你怎么把他们弄走的?”子巽道:“你怎么不叫人来告诉我呢?”蓝丹抽走他的书,坐在他面前笑道:“可不是你说不愿太招摇的,你若一出面,那些个人又不知怎么跑出去说嘴!”子巽道:“我叫小路子告诉余公子他那位未千娇百媚的娘子又跑去和尚庙烧香了,他就垛着脚去捉奸了。”蓝丹哧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知道这些闲事。”又看着他笑吟吟道:“你叫别人去捉奸,就不怕有人来捉你?”子巽回笑道:“谁都知道我有个挂名夫人。”蓝丹嗔道:“我又不是说她。”子巽四下一看,就问:“什么东西这么香?”蓝丹站起来道:“算你有口福,来对了时候。”说着便走出去端了个小银碗进来,笑道:“你尝尝。”子巽道:“什么东西?做得倒精致。”蓝丹道:“听说这可是拿来伺候先皇和先皇后的。”子巽吃了一口道:“蔡宝良不愧是做了三十年的御厨。”蓝丹道:“你今儿来可是为了他吧?”
子巽握着她的手说:“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我明天就走了。”蓝丹慢慢坐在他膝上道:“这可要去多久?”子巽道:“一二个月总是要的。”蓝丹低着头慢慢道:“蔡宝良虽退下来了,可嘴是紧得很,只怕是问不出什么来。”子巽笑道:“不妨,留他在这,我今后可有口福了。”蓝丹道:“你又盘算什么?”子巽双手环住她的纤腰笑道:“这次还真没主意,走走再看吧。”蓝丹又道:“你的那位夫人不是姓白吗?你怎么不问问她?”子巽皱眉道:“她那时能有多大?”蓝丹顺着表链摸出他胸口的一只怀表,叮得一声打开,再合上,一会又打开,子巽看她摆弄不停,就道:“你饶了它吧,再折腾可就坏了。”蓝丹道:“你一会又要回去了吧?”子巽接过表一看:“是要走了,今天我可一定得回去吃饭,全家都等着我呢。”蓝丹听见“全家”二字,不觉心里一阵酸楚,脸上却不肯露出,回身开了个盒子,取出一个小金牌,笑道:“幕儿有几个月大了?这是我在他满月的时候打给他的,一直没机会给你,今儿你带了去吧。”子巽听了,心中感动,看那面金牌打得十分费工夫,黄澄澄地泛着金光,霎那间只觉得有些刺心,他道:“这些年是我耽误了你。”蓝丹把金牌放到他手中,微微笑道:“你于我有恩,我于你有情,你便是误我一生,我亦是心甘情愿。”
子巽到家时韩母已等在那里了,韩母一见他就道:“你可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外头的窝当家了。”子离听了就嘿嘿笑起来道:“娘,这你可不懂了,古来家花都没有野花香的。”韩母啐道:“说话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倒和大街上的小痞子是一流的,这屈大头是怎么教的?”子离笑道:“那老头的日子过得都赶上和尚了,哪里会教我这些。”子巽道:“你就会背后说他,在他面前又像条病猫,怎么抽都发不出威来。”子离咳道:“哥,我可是在帮你说话,你倒说起我来。”韩母道:“你还说,在你嫂子面前胡言乱语,一会她们也不饶你。”姚氏站起来道:“只怕鱼快好了,大家就入座吧。”芳儿跑到子离面前道:“三叔叔,为什么野花比家花香呢?”子离一把抱起她道:“这可要去问你二叔拉。”于是芳儿又问了一边,子巽正在跟文抒说话,文抒听见芳儿的话,就抿嘴一笑,看着子巽道:“你倒是回答啊。”子巽只好笑问道:“幕儿呢?我有东西送给他。”这时庄嬷嬷过来道:“饭菜都备下了,大家去偏厅吧。”
于是韩母坐了首席,子巽坐在左手第一,旁边是文抒;右手第一坐着姚氏,一旁原本是芳儿,可芳儿老粘着子离,于是子离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二人边吃边说倒也热闹。子巽突然心念一动,就回头对庄嬷嬷道:“去把二少奶奶请来吧。”庄嬷嬷看了韩母一眼,有些犹疑,可她不敢违拗子巽的话,还是去了。去了半天,她回来道:“二少奶奶说她吃过了,让你们慢用。”子巽噢了一声,对她道:“你去和她说,这顿饭是全家人为我饯行的,请她过来吃杯酒。”庄嬷嬷只好又去了。韩母就对子巽道:“你把她叫来,大家未免不自在。”子巽笑道:“她也会不自在,可既是一家人,开诚布公地吃顿饭也不为过。”文抒也笑道:“对对,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面,和和气气的岂不好;络之一个姑娘家,老住在那个地方一个人吃喝,会闷坏的。”芳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