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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工已三日,往年此时河道都干了,因今年雨水多,河底泥泞且有积水,进度很慢。”借着微弱的星光,丰宜看到杨怀瑜神情倦怠,一缕秀发散落下来垂在腮边。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拂到耳后,手伸到半空又停下来,落在身旁的树枝上,“姑娘且放宽心,我们有人盯着,若有事随时会通知过来。”
杨怀瑜点点头,微笑里透着疲惫。
丰宜心里有丝丝的不舍。他心疼她,正是豆蔻年华好时光,却不得不背负这样的重担。
其实,他们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可每次看到她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相称的迷茫神情,他心里的某处地方就会酸酸软软地柔成一团水。
丰姨娘故去后,镜叔曾想过将丰宜安排在杨怀瑜身边做护卫。杨怀瑜拒绝了,堂堂杨家二姑娘养在深闺,轻易不出门,偶尔出去也是成群的婢女小厮跟着,谁人敢惹?
放丰宜在身边无所事事,可惜了他一身才华。镜叔听着在理,遂作罢。
可丰宜无论在哪里,牵挂她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
第二日一早,孟家派了两个婆子和六个小丫鬟来帮衬两天,说宅子才布置好,人手不够用,怕姑娘们受委屈。听语气,孟家对这处宅院的情况极为熟悉。
杨怀瑾带了两个陪房妈妈,六个陪嫁丫鬟。杨怀瑜则带了四个贴身使唤的丫鬟。
其实是够了,但孟家一番好意无法推脱,只得留了下来。分到杨怀瑜屋里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一个叫柳枝,一个叫柳叶。柳叶是郾城本地人,言语机敏,很活泼的样子。
杨怀瑜就向她打听郾城的风土人情,比如郾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哪家酒楼的菜有名,哪家铺子的胭脂好。
柳叶本来就爱说话,加上杨怀瑜听得认真,便越发来了精神,恨不得将所知道得一古脑说出来。杨怀瑜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不时发表些评论,“赶明也去这家馆子尝尝”或者“回京时,我也要带些脂华斋的胭脂回去送人”。
待听到柳叶谈起郾城的风景,杨怀瑜叹息不已,“如此说来,白鹤山的枫叶是徒有其名了。”
柳叶急忙摇头,“不是,白鹤山的枫叶自是非常好看。我娘说她年轻的时候每年都约了要好的姐妹去赏枫呢。”
“那你方才又说枫叶不看也罢。”
柳叶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姑娘有所不知,十几年前南宫家的房子着火毁了很多枫树,而且……”她顿了下,不知该不该接着说。
杨怀瑜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柳叶压低了声音,“那里闹鬼,据说是因为南宫家死人太多,有些没轮上投胎的还在那等着。”
“胡说八道。”采芹怕杨怀瑜心里不舒服,连忙喝止她。
柳叶赶紧闭了嘴,小脸胀得通红。
杨怀瑜用眼神安慰了她一下,淡淡地说:“鬼啊神啊的,都是大家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柳叶却激动起来,“是真的,很多人都说晚上看到那里有鬼火,还有鬼影走来走去。有时候白天也能看到。”说得煞有介事。
杨怀瑜看了采芹一眼,采芹知其意,打开妆台上红漆描金匣子,取出两个八分的银锞子递给柳叶。
杨怀瑜笑着端了茶,“多谢你陪我说话解闷,耽误你工夫了。”
柳叶忙跪下谢恩,接过银锞子走了。
杨怀瑜看着甜白瓷内漂浮着的几片茶叶,嘴角绽出一个笑容,嘟哝了句什么。采芹没听清,回头看,杨怀瑜已恢复成原本清淡的模样。
☆、识真容
九月二十八,黄历上写着,宜嫁娶,祭祀,开光,伐木。
一早,陶妈妈就带着孟家送来的一个爹娘俱在儿女双全的所谓全福夫人来梳头。
杨怀瑾早就醒了,想是夜里没有睡好,眼底稍微有些青色。
全福夫人打散杨怀瑾的辫子,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黄杨木梳子,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梳完头插上赤金红宝石凤钗,丫鬟们服侍杨怀瑾换了嫁衣。全福夫人忙上前给杨怀瑾描眉画眼。
不一会,收拾停当。
杨怀瑜在侧面看着她——雪白的脸,弯弯的眉,嫣红的唇,极为艳丽。
小丫鬟带全福夫人下去休息。
杨怀瑾对着镜子挑剔妆容,一会说粉太白,一会说唇太艳,凝香依着她的意思修了多次,杨怀瑾仍是不满意。凝香无奈地将视线投向杨怀瑜。
夫人不在身边,她该是在紧张吧。
杨怀瑜上前,伸手虚扶了下杨怀瑾的发髻,落在她的肩上,低声道:“大姐今日很漂亮,别担心。”
镜子中,杨怀瑾眼里亮晶晶的,似有泪光闪动。
申初,伴随着热闹而喜庆的锣鼓声,新郎官一身红衣,带着大红喜轿来了。杨怀瑾带上凤冠,蒙着大红喜帕在全福夫人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杨怀瑜目送着八人抬的喜轿缓缓消失在巷口,心里莫名地不安起来。
成亲第三日,新妇回门。杨怀瑜一早派杨忠将杨怀瑾接回柳树胡同。杨怀瑾梳了堕马髻,戴了赤金衔红宝石凤钗,脸旁垂着赤金嵌红宝石耳坠,使得本来就很漂亮的脸庞更加潋艳动人,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看的出来,她过得不错。
杨怀瑜略微松了口气,招呼丫鬟给姑爷沏龙井。
孟文昊道了谢,诚恳地说:“二妹妹不必客气,我既跟怀瑾成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也不见外了。你们一路旅途劳碌,这几日又始终忙着,你姐姐至今没歇息过来,倒想趁着今日清闲一日。”
杨怀瑾羞红了脸,拼命瞪孟文昊。
杨怀瑜闻言知雅,道:“如此最好,你们玩你们的,我也乐得自在。中午想吃什么就吩咐人做,不必一起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