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趁著道者低头去看,他却挥起左手用袖子抹去了。
鬼魅皱著脸说:「这喻意不吉利。」
傅长亭犹记得他被酒气熏染得嫣红的双颊,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白里透红,说不出的清俊秀丽。醉鬼挣脱了他的手,埋首又在桌上一字字写开。傅、长、亭,他的名。一笔笔,一遍遍,写满一桌。
这世间只有两种人会如此重复书写他人的姓名。一种恨之深,一种爱之切。
「贫道……我……」思绪纷至沓来,他陷进无垠的失落里无路可退。圆桌那头坐著眸光宁和的女子。傅长亭的目光越过了她,遥望紧闭的房门。曲江城依旧,客栈内院如昔,他立在满室的鬼雾里遍地追寻,唯独没有了一身道袍飘然而来的他,「他是被迫的。」
「是。」初雨毫不迟疑回答。
傅长亭直起身,两手悄悄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顺著掌心的伤口直刺入内,尖利的痛楚细细自手掌窜入心房。血流如丝,红线般将他蜷起的手指缠绕。他环顾四周,茫然地扫视屋内的一切,最後,又转回到初雨镇静的脸上,神qíng落寞:「为什麽告诉我这些?」
「想找个人聊聊他。」女子安然答道。鬼气yīn森,花香妖异。茶盅里的茶水凉了。她自顾自提起茶壶,慢悠悠将杯盏注满,「兄长生平知jiāo甚少,想找人叙旧不易。虽然傅掌教贵为一国之师,天子重臣,必然日理万机,劳顿疲乏。难得他与掌教有故,小女子斗胆,望请国师宽恕,哪怕不看小女子薄面,也请看在不在的人的份上,与我闲话几句。」
她口口声声都是谦卑,字字句句皆是恭谨,一句「不在的人」轻轻巧巧一语带过,却是笑里藏刀、绵里埋针,深深扎入他的胸膛。
话音落下,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口。赶忙用衣袖掩面,故作一脸惊诧:「道长怎麽了?」
双拳握得更紧,傅长亭qiáng自仰首,不愿再看柔静从容的她:「你还想说什麽?」
她闭口不言,悠然饮一口茶。勾唇浅笑,神qíng扑朔:「你信过他吗?」
「……」傅长亭颓然後退,衣袖带倒了桌下的圆凳。那凳子轰然倒下,「骨碌碌」一路滚到墙边。
「当日我尚在霖湖边时,常听离姬说起,这尘世中无论凡夫俗子,还是我等糙木jīng怪,来来往往,相识离散,无非脱不了一个『信』字。只有死心塌地信了,才会有不离不弃的qíng爱。否则任凭qíng话再缠绵、誓言再动听,终究不过水月镜花,一触即散。人世浮沈,若是连相知相信都是谎言,又何谈相携相守?」看一眼神色怆然的他,初雨啜著茶,一如既往仍是温婉口气,「自古魔道相争,正邪相侵。道长不信他也是应该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