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页
祁歇远远看着盛婳躺在床上仿佛湮灭了所有生机的侧脸——这一几日来看过无数遍的景象仍叫他盯得眼眶涨痛,像是一把尖锐的锥子既狠又深地凿进了他的血肉里,一瞬间骨子里又泛起无尽的寒意和悔恨。
他该保护好她的。在宿五奇袭而来时,他就不该恋战。
那夜她悄无声息、软绵绵倒在他怀里的样子,祁歇已经不愿再去回忆,多想一分,那份悲恸无助的情绪便开始一遍遍凌迟过他附骨的皮肉,带起阵阵密刺扎过的颤栗。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彼时的惊惧、痛苦,那种绝望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见祁歇站在原地,问完这句话之后,仿佛恐惧于踏进屋内接受审判,春舟心中虽有怨怼,但还是行了个周到的礼。
庄献容却不动。这几日,由于他把盛婳从鬼门关拉回半路,祁歇已经免了他的礼数。
白衣医官摇摇头,亦是面容沉郁:“情况不甚理想。我虽以银针暂时压制了经脉之中流窜的毒素,但仍有一部分侵入了公主的心脉,暂时难以推断出其量如何。如果公主今日内能够醒来,便还有一至两年内的寿命可活,若是不能……”
庄献容声音低了下去:“她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如木之僵化,有呼吸,却不会再醒过来。”
祁歇身形颤了一颤,双目赤红如血,手却死死地抓住了门板,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力维持住已经不再挺直的背脊。
这几日来,多少太医们来来往往无计可施的模样,也远没有庄献容寥寥数语带给祁歇的打击之大。
他定在原处,再想抬步,身体已经僵硬不已,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行近床边。
身后的任顺面露不忍,他给春舟使了个眼色。
连日来都是如此。只要这位在,任何事情都要由他经手亲力亲为,哪怕是盛婳身上的箭伤,由医官处理过之后,也是由祁歇日日亲手换药包扎,不肯假他人之手。
这七日来,春舟难以觅得与自家公主独处的机会,哪怕她得到祁歇一早昏迷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伺候盛婳,也没能待上一个时辰。
春舟心中烦厌,但祁歇已经不是在府里任她呼来喝去的少年,她只能忍下忧虑的思绪,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盛婳,才推着庄献容的轮椅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又变得无比静谧,针落可闻。
祁歇在床边慢慢蹲了下来,屈膝的时候,他的骨节因为几日未得练功舒展,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