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陋习
小姨家装电脑的那年,LOL也刚在我们村里火起来不久。第一次接触MOBA游戏的我;很快就被它新颖的游戏风格给迷住了。同样也很和阙福康他们俩的胃口,每逢下雨天不用去干活就会下楼观赏他们的操作。实在想过把瘾,就会把上学时早餐省下来的钱;拿去网吧玩上一两个小时。可自从小姨家装上了电脑,我就在没有什么限制而言;尽管是在小姨家,我也并不拘束。表面上说是给赖旺买的,可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玩;其余的小部分时间才会在健健手上;对于赖旺来说,更是几天都摸不到一次。看着我如此厚脸皮;不管是小姨还是赖旺都重来没有说过;就好像这电脑归我所有一样。因为电脑的事情,我也不止一次和健健闹过情绪。一旦玩上头,就全然不顾嘴里的言论了。现在想来自己更觉得羞耻,原本属于他家的东西,能不能玩还要看我的态度;这说来不是很可笑吗?对于母亲来说也同样苦不堪言,每每去未完工的新房子里帮忙;我早已是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LOL里的场景。干不了多久,就吵着要过去玩游戏;新房子离小姨家并不远,小跑的话用不了十分钟。为了能让母亲妥协,我便开始和她谈条件;干完一定数量的活就要放我过去,不然就翻脸不认人的跟母亲争吵起来。好似这房子并不是给我住的;也丝毫不体会母亲一个人会有多累;母亲的身体晒不得太阳,只要一上手就是一整个下午;就连回家也要母亲来喊我。回到家里,还要给我准备晚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疼了,晚上只要一躺下,就连翻个身也显得吃力。此刻这些画面渐渐涌入我的脑海,刺激着我的鼻子阵阵发酸。
现在想来;因为电脑的经历;虽然有过一时痛快,但失去的确实宝贵的亲情和珍贵的友情;弥留至今的只有忏悔和愧疚。如今我已不在对电脑游戏产生依赖;当年的蛮横霸道也早就不在;却演变成了新的病态。这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坏毛病;或许是来自社会的笔下吧。本想着为之前的亏欠做出补偿,可真正走进动物园,却又因为自己的无知而举足艰难了。
在检讨过去的长廊中漫游了一路;我忽然想起一件如今也觉得矛盾的事情。看上去大家的做法都没什么问题,可也能看出缺陷。要说每个人都有错;却都在清理之中。那是小学五年级刚开学不久;林老师借着每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班会课,安排了这个学期的班干部。语文成绩最好的担任班长;数学最厉害的做学习委员。教室里课桌的摆放,每一排都会空出一定的间隔,防止学生们上课说悄悄话。但每一列都是紧紧挨着的;一列为一个小组,总共分有五列。由每个组成绩最好的学生做组长,专门负责检查作业;收练习册之类的活。我们那个组的成绩其实都不怎么样;一眼望下去;只有周志杭还能在班上的中上游。当时我们的数学陈老师对学生可以说是非常严格的,总能想出一些比较折磨的惩罚。什么考试不及格要抄试卷;练习册错的太多要跪着上课,布置的题目没求对答案就会被揪着耳朵猛摔;或是吃几个耳光。因为愚钝,我的数学成绩打四年级开始没在及格过;自然是少不了这些惩罚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陈老师布置的三道例题;由于我的答案一错在错,耳朵也从肉黄色变成了血红色;或许是恨铁不成钢所带来的怒火,待到陈老师在一次揪住我的耳朵,由于捏的太紧还没摔两下便因耳边渗出的血液滑脱了手。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反应过来之后便向周围的同学借了张手纸,“呐”的一声把纸递给我,示意我包住耳朵的伤口。当时我的耳朵已经被扯的有些麻木,也感觉不到伤口带来的疼痛,只有一阵阵火烧般的滚烫;包住耳朵的纸巾也渐渐被浸湿。脸上沾有粉笔灰的巴掌印也不在少数,完事之后;老师还会恶狠狠的补上一句:“回去让你妈妈看下,看她是不是说打的好的。”不过现在也能理解了,教着那么些不成器的学生;难免会情绪上头,找准几个成绩差的消消气也是很正常的,总不能对好学生动手吧?早在报名的时候,母亲就有交代;不听话就狠狠的打,正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这些皮肉之苦;次数频繁后便渐渐有了抗性,就算真的回来告诉母亲;也少不了一顿责备。而对于多数的老师而言;都更愿意批改那些字体比较工整的作业本。陈老师虽然时数学老师,但是对应用题解答公式的工整性也是很有要求的。而我的字迹确实十分草的,就算是一堆数字也只有我自己能看懂。如遇陈老师心气不顺;轻则打回去重新写一遍。最严重的一次;索性撕掉了我的练习册,用练习册最硬的尖角敲击我愚木的脑袋。而后,陈老师为了不那么受气;便把检查字迹工整的任务交给了组长;让他们过滤一遍在修改剩下的优良品。如果还出现字迹潦草不堪的,组长有权利撕掉作业本让我们重新去写。或许是陈老师对于我字迹的评价已经让全班都耳熟能详,以致于到了周志杭手上;也同样不给什么好脸色看,但出于之前放羊那会儿的关系;也不会经常撕我的作业本。但在陈老师面前,他还是公事公办的;往往别人写上一次的练习册,我总要写个三四遍才能供他满意,还总是露出一副取乐的表情。不禁让想起了许嵩老师《违章动物》里的一句歌词,“有点小权的时时刻刻都想要用上小权,而有大权的;脑子坏了才和你站一边。”而陈老师却还觉得,对我们这些下愚的惩罚依旧不够。为了让我们能把放学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于是决定要数学测试考不合格的同学,把试卷从头到尾抄上两遍。其实这种做法到如今我还是不解;就算重新抄几遍,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而已;就像机器在重复印刷一样。不懂解题的思路;再抄上个千遍万遍又能聪明多少呢?抄好的试卷内容一样由组长检查,字迹不整仍要撕掉重写。
好巧不巧的是在这项惩罚发布没多久,却迎来了另一个晴天霹雳。当这两道天雷有所关联时,我才知道什么是煎熬。具体的前因我究竟是有些忘记了,只记得老师交代需要回家带一些螺丝刀和小钳子的工具做什么手工任务。而我们组里的同学离家都比较远,带起来会比较麻烦。索性就让我多带两样;能帮到组长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下午回到学校便用破洞的茶缸装了满满一缸的零碎来。往桌子上这么一倒;品种繁多,实用的却没几样。而散落在旁一个不起眼的电灯开关却吸引了周志杭和另外两位同学的注意。那年正是铠甲勇士播出火热的时候;我们十分热衷于扮演里面的铠甲。但我喜欢的炎龙铠甲却和另一个同学对头了,面对其他同学的劝阻,我们仍谁都不妥协。而班上的男同学多数都更与他要好,很多事情也都会站在我的对立面,见我那么执着便把我踢出了扮演游戏。或许是因为没有了电脑的光环,他们撒撒之前的怨气也是正常的。可这回的电灯开关;却被他们俩群体的领头羊所中意,便难得好气的上来找我商量;只要我把这个开关给他们,他们就把炎龙铠甲的扮演位置让给我。而周志杭恰巧也想要这个开关;说是家里有个电灯的开关坏了,想要我这个回去试试能不能换上,但却并没有开出什么条件。或许他认为眼前我们的关系,我也能意会到。可我哪知道一群小学生能把人情事故玩的那么深,偏偏就被炎龙铠甲的事情所带来的喜悦蒙昏了头;没做过多的思考就把开关给了另外两位同学。想着这些东西都是我带的,就算没把开关给周志杭;也算帮了我们整个组的忙了。此时此刻,我又不禁想起了我哥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做了一百件坏事以后,做了一件好事;那么别人就会觉得你变好了。如果你做了一百件好事后,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你在他心里就会永远变成坏人。”这话果真不错。
见我那么直接的把开关给了他们,周志杭的脸一下子就跨了下来;用着一种极其少见的难看眼神对着我吐出两个字:“记到!”而这两个字却成为了我噩梦大门的钥匙。为了准备即将来临的期中考试;陈老师每天来到教室前都会带上一叠测试卷。而学校的每一门主课都是连续上两节课换一次,陈老师就会在第一节课之后;留下一节课给我们做试卷。那试卷上的题目对我来说就好似一张白纸上趴满了蚂蚁,只剩无奈和恐惧。细细一闻;那试卷的气味就像有魔法一样让人熟悉,不一会儿;就把我的单眼皮变化成了双眼皮。转而就有一只手将我拉去了沧海之巅;感受着“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魅力。可我却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陈老师;莫非她也喜欢遨游四海?哦!非也!她是来揪住我的耳朵带我归岸的。这海水也真是凶猛;把我的试卷也给打湿了。在同学们的嘲笑声中;看着已湿了大半的试卷,陈老师一脸嫌弃和无奈的要我赶紧去洗个脸醒醒神,回来赶紧先做会的题目。我自然是如数照做,最后终于是不负所望的没有及格。按照陈老师的惩罚;一次试卷不及格就要抄上两遍,为了放学以后能轻松一些。只要不是林老师的语文课;我都只顾着抄试卷,如果不在学校抄完;加上当天的作业总量估计得写到凌晨。而检查的人即是我刚得罪不久的周志杭;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在没对我仁慈过了。次日给他看我抄试卷的本子;只是草草的看上几眼,像是已成习惯的随手一撕;便以字迹难看打回来重新抄过。为了能达到他眼里的标准,我也是把字愈是分明愈是大。也怪我自己这不争气的手,写起字来不能“山yin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在我周边能做到如此的人也只有阿璞了。无论我每天如何尽力的去写;得来的结果始终没有改变。陈老师只需要听着组长们汇报作业的情况;并不用真的看我被撕掉的字迹是否有进步。只是在后来改正我的练习册时,偶然会提上一嘴。也不会有意去想既然我的练习册上的字让她舒心了一些;为什么抄的试卷还会一直被撕。
继而我便掉进了一个死循环里;由于我对数学的屡教不通,刚交上测试卷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当然不及格的也不止我一个;但是他们要么重来不抄,就算老师去找他们的父母;他们也是安然无恙。要么意思意思随便抄几题,既是同学也是朋友;其他组长意思意思就放他们过了。而我不一样,我如果不抄的话;给母亲知道了,少不了的就是一个耳光。母亲的惯用手是断掌,老一辈人说;断掌要是用力打起人来,会把人打晕过去。母亲虽然不会用那么大的力量;但是一个耳光下来,我脸上的巴掌印都是凸起的痕迹。又因为自己情商不够;把顶头上司给得罪了。其实那之后不久,铠甲勇士的热度在我们的小群体里也满满消失了。因为之前撕过的试卷抄样要重新抄;而后每天都有新的试卷要抄。我的作业量也愈来愈大;最痛苦的时候要一口气抄五六张试卷,也就是十二遍;相当于十个人的作业量。就连在学校的时间也完全不够用,回来还得马不停蹄的抄到深夜。母亲也纳闷为什么我那阵子的作业会那么多,我只是说写的比较慢;要把字写写工整,不然要重写。母亲无奈只能抓着我的手带着我写。还别说;本来第二天周志杭还是想撕掉的,可我把这字迹的来源告诉他之后;居然出乎意料的收手了,还对着字迹夸赞了一番。不过也只是阵雨的片刻停息,次日便恢复了原来的流程。那次的十二张试卷,我硬是从学校抄到了家里的第二天凌晨两点。当我看着他只是简单的看了两眼后,用那熟悉而果断的手速撕去的一瞬间;我心中堆积已久的委屈和无奈一下字喷涌出来,抹着眼睛不断抽泣却没有大声哭出来;毕竟自食苦果的事情可遭不来同情。看着这次撕掉的那么厚一小叠作业本,或许是意识到下手有些狠了。也引起了周边同学的注意;他们帮着一起说着情,周志杭总算是免了我这次重抄的惩罚。安慰道:“这次就算了,不用你在抄了;你自己回去把字写好一点就不会撕你的本子了,你看那天你妈妈带你写的字就很好看;要是你能写出这样的字,我怎么还会撕你的本子是呗?”任他怎么说,我只是连连点头;只要不让我在抄试卷,怎么说都行。虽然第二天又开始了循环,但是只要没到像之前那如山的作业量,对我来说就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