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
“……你还是人吗?”
祝容沉默了两秒后发出疑问。
他站在进门处,凝视着厅房正中的那张小饭桌上的饭碗,还差一步就踏进来的脚步停在原地,却说什么也不肯往里走了。
“你这房子不对劲,香火怎么能插在米饭上?”他蹙眉道。
“哦。”程禹走过去把饭碗端走了,未燃的香被他取下来扔到了灶台边的垃圾桶里。
“还有绿色的春联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祝容的脑袋有些僵硬地转过来看向程禹,声音也变得同样僵硬,“意味着这一户今年刚刚死过人。”
“你懂的还挺多。”
“……死的人该不会tā • mā • de就是你吧?”
“没准。”程禹轻声道,“所以你要和村长申请换一户人家借住吗?”
祝容的脸色又变了一番,他抚了抚隐隐作痛的额头,一咬牙走了进去。
他小心地不碰到屋内的每一个设施,肩膀的衣料也绝不肯蹭到墙面和门板的边缘,不知道是嫌脏还是嫌破,从开始到现在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程禹引着他去了那间客房。
他把床上堆着的杂物都搬下来放到了地上,过程中祝容也在打量着这间房,站得离他越来越近。
一个人不动手帮忙就罢,还恨不得贴到他身上,阻碍了他搬动杂物的最佳路径。
“那缸里头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你炼化的僵尸?”祝容在一边白着脸不停发问,“还有那些铁器放那里干嘛的,难道是分尸用的?”
“不知道。”程禹说,“你……”稍微站远一点行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祝容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抱着的那些衣物又都给扔回到床上。
“你该不会让我一个人住这间屋子吧?绝对不行!”他很理所当然地命令道,“你别收拾了,直接带我去你房间,我要跟你睡一起。”
“……”
“干什么那副表情?你不同意?”他的语气很不可置信。
“我睡的床不足以躺下两个人,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间,由我来住这一间。”程禹心平气和道。
然而祝容根本不听他的方案,只说着:“这样,在这个鬼地方你贴身保护我,等出去了我给你买车买房随便你想,要多少钱随便提,OK吗?”
随后不等他说话又自顾自地道了句“成交”,然后就半拉半拽地带他往对面的房间走。
程禹再次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抽了两次没有抽动,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不再挣扎,而是主动地带着人走到主卧室的最内部。
途径过大衣柜上的那面镜子时,祝容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你看见没有?”他迟疑地问话,头却不肯朝镜子那一头偏。
“看见什么?”
“镜子里是不是闪过了什么脏东西?”
“没注意。”程禹睁眼说瞎话。
镜子里确实有些脏东西,在他独自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了。
现在带人过来,很难说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
祝容的鼻息声稍微重了一些,下一秒竟然将他松开,转过身正对着镜子迎了上去。
“我先把镜子卸了,这镜子对着床在风水学上不好。”他说干就干。
程禹静静地看着祝容去取那块嵌在衣柜上的镜片。
淡黄的镜面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反映着那张确实挑不出差错的脸,鸦羽一般的睫毛下认真而专注的眼,微微抿起的唇,仿佛他正在做的是一项严谨的大事业。
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冰冷的镜体上,一边掌控一边探索的姿势,充血的骨节呈淡粉色,伴着青筋,有种说不出的强势的张力。
当祝容安静下来时,好像又起了一股别样的氛围在萦绕着他。没想到有些傲慢且胆小的人,对抗恐惧的方式是反制。
如果他一直不说话,还真是个蛮养眼的景观。
程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好了。”
祝容把一整块镜片卸了下来,衣柜门虽被拆开却也保存着大面积的完好。
“你如果没有照镜子的需求,我想把这东西扔了,同意吗?”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看向程禹。
程禹点头,目光凝向他扶着镜片的左手。
“你的手指流血了。”他说。
祝容的左手无名指上被镜片划了一个小口子,一点鲜红的液珠渗了出来。
“没两分钟就好了。”他不在意道。
白皙的手指继续扶着镜片,血珠沿着镜子的边缘蜿蜒下去,流到一半便稀释没了。
程禹盯着那一处看了几秒,走过去接下镜子,“我来拿吧。”
他的手指没忍住在那处残留着温热的地方摩挲了一下。
好了,一会儿又得去洗手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他拿着镜子,祝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镜子被送到院子里时,突然碎了。
完全的突然,没有磕碰,没有外力,伴着脆响,镜子莫名其妙地自中间坍缩般地碎成小块,噼里啪啦地散落到地上,化成了一堆玻璃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