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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要不起爱,一点点都要不起。
爱太奢侈,她从来只敢在听二哥讲完睡前故事后,眨着一对富有灵气的眼睛,遐想自己是高塔上的长发公主,有天会被她的真命天子搭救,走向美满的童话结局。
每个生日,黄新鸿问她想要什么,阿巧的回答经年不变。
或是神灯,或是七色花,她想许一个愿,祈祷真爱降临,一生一世,只一双人。
阿巧长到二十来岁,已是个娉婷袅娜的俏佳人。圈内的追求者排队登门说媒,意图攀上黄家的高枝。
黄父看她到了适婚年龄,又恰逢他的生意需要另一家关照,便自作主张把婚事安排了下去,明码标价出售女儿的婚姻。
然而,心向旷野的鸟,怎甘囿于厅堂。
阿巧闹绝食,闹自尽,闹得黄家鸡犬不宁,也不同意嫁给一个没有爱情基础的陌路人。
得亏黄新鸿好话说尽,从父亲那儿求来几个月的缓冲期,容妹妹再好好考虑考虑。
年轻气盛的阿巧收拾了包袱,揣上哥哥给的一些积蓄,趁夜奔出了家门,坐上开往远方的绿皮火车,游历于山重水复的大千世界。
旅途中,阿巧结识了一个出身南粤的背包客。他风趣,温柔,器宇不凡,行囊里不装面包,却塞满小众的诗歌集选。
爱欲打动了神祇,缪斯落下一手俗笔,他们一见钟情。
两个理想与三观高度一致的边缘人,在几天的相处后确立了恋爱关系。
逃婚的千金和清贫书生,错的时间对的人。阿巧坚信,这将被写成一段旷世奇缘。
她对他一往情深,甘愿追随他浪迹天涯。
黄家人自然不能容忍她和哪个三教九流的臭小子私定终身。黄父看完阿巧寄回家的信,气得当场病倒,痛斥阿巧忘本,说自己就没生过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她走,让她走!最好死也死在外面,别来占家里的坟!还怀上了,怀他娘个野种!她就是生下来,也休想送回来叫我养!”
事情至此覆水难收。
阿巧众叛亲离,而最疼她的二哥,却和父母长兄站在了同一战线。
“阿巧,别任性了,回家来吧。”
信里的这声规劝,让阿巧对那个家的最后一丝留恋,在一息间泯然无存。
她回了一封血书,只写了六个大字,决然呐喊道——
“不自由,毋宁死。”
从此,阿巧隐姓埋名,杳无音讯。
黄新鸿瞒着大哥和父母亲,动用他所有的资源人脉苦寻妹妹的下落,找遍了全国,没找回那个捧着染出来的七色堇,憨笑着说自己最喜欢二哥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