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页
在父母欲离不离的那段时间,易欢每天想的就是逃离这个环境。这个念头在他们离婚,易欢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后愈发浓烈。她在学习上下那么大功夫,也是觉得这是自己逃离所谓的父母性价比最高的方法。
但就好像楚门被困在巨大的牢笼里一样,易欢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被一张网笼罩着,即使她走的再远,也无法挣脱开那张无形的网的束缚。楚门有冒险的勇气,最后勇敢地打开通向未知的门。可易欢时常在想,自己的世界也有那扇门吗?自己也有那么大的勇气去探索、去打开吗?
她不知道。
蝉乐队一如既往卖力地演出。她又走到那池荷花旁边,不过几日光景,易欢看着倒觉得它们又凋败了许多。洁白的月光夹杂着昏黄的灯光铺在一池叶花上,她看不见娇嫩欲滴的花骨朵,看不见亭亭玉立的盛放态,在她的眼里,这朵低了头,那朵凋了花。
池子外一圈没铺设什么,只是往裸露的泥土上撒了些石子,最近雨水多,泥土湿润得很。易欢不想赏花,也不想回家,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脆往池塘边走去,泥土松软的质地让易欢忍不住低头看了两眼,却发现被池边烂泥沾了一脚。
她今晚穿的是白鞋,鞋底板不厚,泥土包围了鞋底又爬上鞋面。易欢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她明知道靠近池塘踩上泥土会是这个后果,此刻又忍不住恼火,隐隐觉得自己倒霉。
已经脏了白鞋,她倒也没那么在乎了,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抬起胳膊就往池塘里砸。一个用力过猛,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去,又因脚下踩得是泥土,站得也不够稳,眼看着整个人要扑进池塘里,她连忙拼尽全力往后倒。
“噗”的一声,她倒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先是脏一双鞋,现在衣服和包也未能幸免遇难。
她是真的怀疑是不是今晚格外倒霉。
易欢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不想起来了。刚摔下去的时候她还有点懵,紧接着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眼泪没个理由地流下两串。
她哭着哭着心情好像缓过来了,开始打趣自己眼睛像个水龙头,开了阀门就止不住。笑着笑着又觉着委屈极了,她抬手想擦两把泪,看见双手满是地上的泥,火气又冲上头。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晚上没有什么行人经过看见自己的狼狈样。
但很快,易欢耳边响起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易欢?需要帮忙吗?”
易欢扭头,看见宋子卿朝自己走来。路灯偏心得如同他专属的聚光灯,把他整个人笼罩进暖光之中。他的穿着还如上次一般,休闲的很。好看的人就是套一件白t恤,穿着宽松的工装裤,身形还是那么挺拔。在路灯微弱的光照下,他高挺的鼻梁也显得柔和。或者说,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温柔的。
真像菩萨一样。
第6章
易欢吸了吸鼻子,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兴许是哭懵了,她脑子里乱得很。一切都是措不及防,一切都是一团乱麻,丝毫不知道如何处理。想到自己现在的泥人样,丢脸极了,易欢忍住的眼泪又难以抑制。先前还是小声抽泣,而今直接放声大哭。
宋子卿没有开口,他翻遍裤子口袋,却什么也没掏出来:“你要不要先擦擦眼泪?”他语气轻柔,好像在哄小孩子入睡。
易欢明白,他是想给自己掏纸巾却发现没带。于是,她一抽一抽地道:“包……我的帆布包里……有……有……纸巾……”
宋子卿按她说的照做,易欢接过纸巾小声道了句谢。
易欢每次情绪上头哭起来,眼睛鼻子就红得不行。又因想到活菩萨站在眼前看她丑样,她脸蛋和耳朵也变得通红,像是在火炉旁被高温烤熟。
易欢低头擦抹手上烂泥的同时努力缓解自己的情绪。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瞥了眼宋子卿,想看他反应。没想到他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易欢羞得连忙又低下头,说道:“谢谢你……麻烦你了……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可以先……”
话说到这里,易欢停顿下来,她觉得宋子卿能补全她的话,明白她现在想独自一人的言外之意。
不料宋菩萨温柔得过分,他说:“我刚回来,没有什么事。如果你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以把我当作树洞。”
易欢是独生子女,父母又是她痛苦的来源。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倾诉。她不是没有朋友,只不过谁愿意一直听他人的抱怨呢?
即使宋菩萨的好意可能也就惠及这一次,但他的话还是深深戳中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
可一切又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让易欢见了希望后恨不得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却又脚步迟疑,唯恐幻想破灭后一身伤残,从而畏缩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