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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脑袋的主人,他曾经怕了一辈子,而那执刀的人,被他下意识认作一个代表,是他从人类转化为禽兽的见证人。
看到她,难免令人遗憾的想到了过去,那时的他虽然是纨绔子弟,胸腔内却还有良心在跳动。
想到这里,徐怀璋忽然伸手按住了心脏部位,他真觉得那地方悄无声响了。
不甘心似的,仿佛为证明他的勇敢,徐怀璋决定一定要见见她。
十良神态仍然是他记忆中的波澜不惊,除了眉眼有点苍老,变化倒是不大。
徐怀璋本来有很多问题,到了此刻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发现自己几乎有点羡慕她,羡慕她能够那样地快意恩仇。
十良也在打量他,她明白在他这个阶层,强烈的感情非常罕见,人们往往都是深藏不露的。可即使是杀父之仇,她也没有在徐怀璋身上看到丝毫的恨意,这多少是令她有点意外。
他那副样子,似乎开口是件非常为难的事。
终于,徐怀璋说话了,这句话不仅令他自己吃惊,十良也愣住了。
他问:“她还好吗?”
十良立即答道:“早死了。”
徐怀璋的脸显得有些扭曲,尽管他转过头,脸部抽动的肌肉仍然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十良直钩钩盯着他,仿佛难以置信,想要尽力读懂他的表情。
很明显,徐怀璋还在斟酌着字句,他用食指不断地敲打桌面,表情痛苦,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喉咙里似乎有枚灼热的炭块,想要一吐为快,又怕伤到嘴唇。
十良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了些,然而他宁可她仍像最初进来时那样冷漠,比起忿恨、怯懦来说,同情这种情感更加令他觉得难以忍受。
徐怀璋艰难道:“那个孩子,还在吗?”
他对这个答案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已经决定接受任何更坏的消息,当前,痛苦才是他感受存在的唯一体验,诸如快乐、恐惧、兴奋种种情绪,早就远离他而去。
他想要一切坏消息来惩罚自己,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的厌恶自己、讨厌生存。
十良缓缓说:“是个女孩子,前些天差点和唐家的女孩一起被拐到你父亲这里。”
徐怀璋额上立即冷汗直流,嘴唇颤抖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十良冷笑一声道:“她被警察救回了家,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北平,安全的很。”
徐怀璋顿觉体力难支,轰然倒在椅子上,长吁了口气。
就为他这口气,十良觉得自己做的对,她本来打算用沉默抗衡今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