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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冷漠其实比愤怒更令他感到难受,他对梦家说:“还是赶紧离开北平吧,党部现今已经搬迁至广州,随时可能渡海去tái • wān,大陆是守不住了。”
梦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较劲,勉强压住心中不快说:“那你呢?”
顾东篱垂头丧气道:“我也先去广州。”
她问:“那么接下来还是要去tái • wān继续做官?”
顾东篱强笑道:“我一生的理想,岂是在那小长安的功名利禄?随你吧,或者去美国,或者留在tái • wān做平民百姓,都行。”
她眼中流露出悲伤,道:“那么舟舟的事儿呢?徐怀璋一家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顾东篱叹口气,说:“警察局完全脱离控制了,我这个没有实权的外交官,能力有限。”
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地承认自己的无用,整个人都显得虚脱了。
原先他非常爱护自己的仪容,不管到哪里都是风度翩翩,今天看起来却那样不修边幅,鬓角一下多出了不少白发。
突然之间,他仿佛变成为一个脆弱的老者了,这是梦家之前从来不认识的顾东篱。
为了安慰妻子,他说:“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每个人都是受苦受难的。”
梦家苦笑道:“灾难是无法比较的,对于每个受苦的人而言,他的灾难都是最大的。”
她决定先把银行关闭,叫沈勇和倩云带着几个孩子先走,奈何倩云不肯,非要留下来陪着她,于是顾东篱就想办法弄到几张军机票,好叫力丽带着孩子先去广州。
这时北平举家南下的潮流已经开始涌现,相对于坐船和火车而言,飞机确实最便捷安全。
舟舟离开北平的那天,梦家一直把他们送到了临时军用机场,那地方很偏僻,除了跑道外,周围全是半人高的芦苇和野草。
顾东篱带着他们,跟着全副武装的人进入停机坪,一直把这些人送上了机舱,等到飞机开始滑行,螺旋桨轰隆做响时,梦家在芦苇中跟着飞机一直朝前跑,不住向力丽母女挥手。
这时候的舟舟,受这种离别气氛的渲染,多日来尘封的情感终于开启,她将满脸泪水贴近玻璃窗,对亲人挥舞着手臂。
然而那飞机越飞越高,越来越快,机场上的人终于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圆点,在芦苇丛里悄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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