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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推门走入房间时,屋内诸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梦家朝大家打个招呼,然后才坐到力群身边。
力玮是从桐乡过来的,原来过去的大半年因为生母重病的缘故,他根本脱不了身,先后辗转在杭州和上海两地为母亲看病。
等他床前尽孝、老人过世后,之前美专的工作也丢了,只好往返在上海和桐乡两地,靠画画补贴生活。
哪知道日子刚稳定下来,先是接到弟弟的电报,得知唐老夫妇遇难的噩耗,而后很快就又获悉了北平的沦陷。
总之,他在很快的时间里先后失去了恋人、父母和故土。
他见到力群后,之前兄弟间的种种隔阂与尴尬顿时消解于无形,剩下的只是骨肉间相濡与沫的温情,无需太多的客套,寥寥几句话,他们很快就能明白各自的意图,也懂得对方在这大半年所经受的种种艰难困苦。
要说还有谁感受更复杂些,那必然是力玮。
去岁的离别原以为只是短暂分别,谁能想到竟演变成天人永隔,连女朋友转瞬都成了弟媳。
这都是他万万预料不到的,亦不能仅用“时乖命蹇”来解释。
因为这个时候,多少人都和他一样遭遇着同等的噩运,多少人都和他一样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命运的种种安排,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当他看刚见三妹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女孩时,眼里不由沁出了泪花。
梦家进门时,他们正在谈唐老夫妇衣冠冢的问题,兄弟在这件事上观点倒是一致,他们认为日本人不会盘踞华北太久,与其届时手忙脚乱的迁坟,还不如先保持着二老的灵位,等到局面安定了,再专门为他们买地设立衣冠冢。
在这个问题上,力丽自觉是嫁出去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她便抱着舟舟坐在一边。
小郭见兄弟两个都在征求梦家的意见,也想凑热闹插几句嘴。
哪知力玮并没有接口,力群则冷冷看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这件事很令小郭感到震动,之前他知道唐家人一直瞧不起自己,但眼下妻子刚生了孩子,且是在逃难中,之前北平的那种门第观念所依赖的基础业已消散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