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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季延年和苏朝云并不知道这个命令,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弥漫在风中的紧张肃杀之气,因此一路上尽可能地避开了大道,只捡了山野小路,昼夜兼程赶回巫山去。
因为沿路太过荒僻,几无人家,为避免金人生疑,两人又未曾准备干粮,好在苏朝云的琵琶之中,藏着足够多的暗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凡见着了,便逃不过她的手指去。
第一天苏朝云射倒了两只雪兔。不过她拎着雪兔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本出身于蜀中富家,又自幼从师,身边总有一二侍女照料,从未曾为这些凡俗小事费心劳神,便是蛰居在范成家中那几日,范成那个小院,也是如同一个安乐窝一般,事事都不需她操心,几曾识厨下风味?呆了好一会,才求助一般地看向季延年。但愿季延年能有法子不让他们两人茹毛饮血才好。
季延年忍着笑接了过来。
苏朝云惊异地看着季延年用自己的一柄柳叶刀将那两只雪兔剥皮剖腹、清洗干净,找了一堆松枝,然后回到他们落足的那个小小山窝中,生起火堆来烤,时时抹上他不知何时带在身上的细盐调味。
这个避风向阳的小山窝,也是季延年找到的;还有,什么样的树枝方便生火,如何在荒郊野外设置火圈防范猛兽,如何寻找水源……季延年仿佛十分熟悉这样的生活。
苏朝云不免又想到范成和伏日升。
伏日升熟谙所有锦绣乡温柔国的秘诀,在其中如鱼得水;范成则享受着那布衣之□贴入微的舒适日子;至于季延年……在这茫无人迹的穷谷之中,却悠然自得仿佛自家庭院一般。
季延年也知道苏朝云必在疑惑。听说朝云峰的弟子,从来不许沾染这些琐碎小事,以免烟火之气污了青莲的洁净,也难怪得苏朝云会拎着雪兔束手无策。
季延年觉得自己又要失笑了。
他轻咳一声,压下笑意,一边慢慢翻烤着两只兔子,一边说道:“不必奇怪。巫女祠的巫觋,从入门之初,便要隐姓埋名,随着前辈长老,流浪四方,以便于知人识事。”
这是迥然不同于朝云峰的教养方式。苏朝云以前只知道巫女祠的巫觋,出师之前从不见人影,还以为是如同朝云峰弟子一般,闭置在与世隔绝的秘境之中修炼,却不料是云游四方去了。
若在从前,苏朝云或许会觉得,这般厮混于浊世之中
,大有误于巫觋的修行。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不能确定了。
说到“知人识事”,季延年目光一凝,停了一停才继续说道:“我门中的前辈长老,向来以为,人性即神性。不知人性,何以知神性?”
不知神性,又如何取悦于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