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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耽美女生 >三夜谈之未亡症 > 第77页

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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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小声说,“我有父亲。”

那么你想回去看看他吗?索提思无声地问我,或者,确认他是死是活?你还有更想做的事吗?相信我,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因为我不想在今后无垠漫长岁月里等到你为此刻的倔犟而永恒懊悔呢。

塞萨尔,你很快会明白,人间的日子短过冰凌,你作为元庆恒,或者巴尔托洛梅奥·阿雅克肖的时间并没有你恐惧和厌倦的那么长久。你会有很长很长的光阴去成为塞萨尔·特隆西亚,但元庆恒将很快不在。

和你有关的一切都渐渐消失殆尽,当他们和它们全数弃世而去,你不再存在。

你会怀念这一刻的,相信我,儿子。

也许索提思根本没有使用魔力来劝诱,单是他顶着那张少年脸孔说出这些,就足以令我满心怆然。他不是人类,也不是神明。以人类的角度视之,甚至贪婪邪恶得迹近刻毒,但他仍然懂得偶尔赋予我一点奇妙的、见缝插针的温柔,比如放过一些,拯救一些,唤醒一些。

我不知道他如何测知那些,读我的心吗?抑或只是随意为之?

我旁观了那么多有关爱的演绎,那么多纠缠、让步、承担与生死,却全然不知爱是何物,但我知道自己永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奥尔加让我明白什么是自由,而索提思的存在,于我而言或许已经是最接近爱意的形式,世间某种孤独魔法的完成,以他为象征。坦荡,无望,却安全得近于永恒。他给我永恒,比我本人更深知那才是残缺的我唯一需要的东西,在厌倦之前,在恐惧之前,在对自己的选择彻底失望之前。

去往——或者不如说是返回热那亚的旅程顺利无比,我选择先去那里,索提思对此毫无异议,卡利亚里或者热那亚,对他而言并无不同。

其实对我而言,一样如是。但我直到抵达港口才意识到这一点。近三十年变迁,空气中海水腥咸混入花朵与水果甜腻芬芳,酿出的依旧是那种异常湿润温暖的酸涩香气。这香气曾紧紧包裹我的皮肤,渗入我发丝深处,将我也酿成独一无二的热那亚产物。华贵宅邸里的小公子,或者海港边赤足奔跑的野孩子……夜色流连,月光在海面轻舞摇曳,眼前的路面在夜露中湿漉,倒影着街边灯火阑珊的屋宅,折影彷徨如古典画册上的纹饰。

我清晰看见无数个年少的我在街头狂奔而来,齐腰高的少年,发绺蓬乱,瞳孔漆黑如墨,明亮执着得一无所知。我一阵又一阵恍惚,情不自禁避让,却躲不开幻影频繁撞击身体,在路人眼中可能更似醉醺醺的酒徒,踉跄着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索提思大笑着,旁观着,在我跌倒之前才轻松提住我,又趁着人类还不曾纳闷一个如他模样的纤细少年为何如此轻易就制服我这般年纪与身材的汉子,迅速将我拖上马车,命令车夫尽快奔往热那亚最好的下榻处,我们的行李可早已被脚夫运去了呢。

我在热那亚停留了三夜。当年翻修过的宅邸还在,早已出售给来自外国的商人,大抵被介绍人摆了一道,未曾了解清楚便草草下定。也或者足够胆大,有勇气无视那起注定语焉不详的灭门惨案。

我绕着房屋行走,凝视全然不同于记忆中的楼阁院落。索提思不停质问我为何不直接进去。跳上围墙,沿着尺许宽的滴水檐一直走到阳台边缘,攀上屋顶,飞鸟一样单足停在塔尖……那对我们而言轻而易举。

但我用力拒绝了他。

“不。”我轻声说,“我不想那样做。”

这不是一个家,只是一座宅邸,父亲自闭过的塔楼和母亲心爱的日光室都已被推翻重建,来自南国的珍贵兰花与香木藤萝被斩草除根,更不要说奥尔加蹑足行走过的狭窄窗台。对我而言,这种种所有,已然毫无意义。我终于明白这些,在重新见到这宅子的一瞬间。但那已为时太晚……一切都不复存在,此时此刻,什么人生活在这里,过什么样的生活,又与我何干?

仍有一些残灰余烬从过往中崎岖生长起来,既陌生,又算不上全然陌生,只是扭曲变了模样。比如西莱迪,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并从杂货店中年老板被劣酒熏得紫红皱缩的脸上依稀认出当年那个口吃的男孩,着急时下巴会微妙地扭歪。我在榉木柜台前站住,看着他从店堂深处步履蹒跚走来,缓慢得矜持,那是因为他一条腿不够长,另一条腿更短。

他问我要买什么,斜眼瞥到我外套上绿宝石与珍珠相间的嵌银纽扣,眉目间满是不知所措神气。

索提思看看他又看看我,指点货架上一些微不足道陈设。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他笑嘻嘻问,把廉价打火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这时他看上去可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人儿,微服私访的年轻王子。西莱迪干巴巴回答他每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声音渐渐软弱,耐心不足而不安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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