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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之后的事了。
在我作为吸血鬼醒来的第一个清晨——我指的是日落后,索提思带我去了武器坊,我定制长刀的那一家,打铁炉火昼夜不熄,老板有一双手艺人的眼睛,通红,疲惫然而焦躁迷狂,对良久没有登门的我并无好气,直到索提思笑吟吟在他面前掷下一只盛满金币的绣花皮袋。
“我儿子的刀呢?”他戏谑地问。
老板狐疑地注视我们,我猜他大概把这称呼想成了某种变态关系下的演剧游戏,但他聪明地不肯多问,只指指炉火中灿灿的一刃月光。
那刀就在那里,和我父亲当年用过一模一样的五尺长刀。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娑,剧于十五女……一柄和奥尔加一样的、美丽不属人间的刀。
我大踏步过去,无视老板和工匠警告的呼喝,向着炉火伸过手去。
“对,是这样。”我听见索提思喃喃的细语,“如果有人对你说欲望可以控制,那一定是他的想象力太过单薄。”
去吧,塞萨尔,不要怕,你是我的儿子。
我在烈火前犹豫,而身后是沉默的杀戮。血溅到我背上,索提思不会一次吞食太多粗糙的人类,确切说,他懒得。
他浅尝辄止了一小口工坊老板,更多的人因扭断脖子而倒下,而我讨厌血糊在衣物上的感觉,哪怕是崭新的细布外袍。吸血鬼的指甲扯破布帛就象划过糯米制成的薄纸。我剥下全身衣物,□□地站在炉火前,看自己的影在工坊黧黑墙壁上扭曲地腾空,一些熊熊燃烧的噩梦长而飘摇地笼罩着我们。
“去吧,塞萨尔。”索提思说,但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我想起他在阳光下燃烧的手指,那样古老纤细的手腕骨骼,火焰的形状是团圞的白金色花朵。
我伸手入火中,很奇怪,舔舐上来的烈焰温度近于寒冷,迥异我懂得的关于温度的一切形容。手指抓住刀刃,像抓住魔鬼的舌,岩浆流满掌心,痛楚终于炸开,那种痛和皮肤筋脉无关,直击脑髓,我甚至疑心并没有什么痛,所有一切只是吸血鬼某种本能从这超自然身体深处发出直截了当警告,但焦黑掌心和半条手臂告诉我,这是伤,真正的人类不可受的伤。
索提思在我身后大笑起来,而我突然大哭,泪水飞溅,清明如水的刀刃上展开一朵又一朵粉红破碎的花。
“嘘,嘘,好孩子。”索提思说,没有靠近我,表情满意且自如,“你会好起来的。”
所以现在,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