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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对面,坐着十七岁的刘娟。
之所以确信这是一个梦,是因为,她记得眼前这个场景。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刘娟。刘娟说,要请她喝奶茶,在市中心一家商场。
黑糖鲜奶,捧在手里热乎乎,喝进嘴里甜滋滋,最适合北风呼啸的冬天。
刘娟对她笑,笑容一如平时纯朴真诚,只是眼角残留的余红,让这笑容平添了勉强。
她说:杭老师,谢谢你忙前忙后这么多天,不过,我不想告了。
她说:赵总说得对,钱比什么都实惠。我妈说得也对,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还说,她换了工作,以后要去另一个公司做保洁了。她会记住,再在公司里遇到喝吐的男人,绝对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巴巴凑上去做什么滥闲好人。
她笑着跟杭逸舟说了许多话,直到满杯鲜奶喝完,都没让眼窝里的泪落下。
这些,杭逸舟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是,梦里的刘娟,并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她哭得很伤心,指着杭逸舟的鼻子,歇斯底里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王八蛋能找到我家里去?”
“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出卖了我!”
“狗屁的正义、狗屁的法律武器!我把你教的知识牢牢记了这么多年,它保护我了吗!”
杭逸舟急着想跟她解释,嘴巴却仿佛被浆糊粘住,怎么用力也张不开,只徒劳急出满后背的汗,又刺又痒,让她几近崩溃。
不是的,她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一切都搞砸了呢?
刘娟哭到情绪失控,用力甩开她的手,扭头往外跑。外面原本安静祥和的雪街,顷刻间天地变色,闪着寒芒的短锋连成密集雪刃,刀刀夺人性命。
“别去!”
她拼力高喊,心焦如煎,一声惊呼出口,猛然醒来。
满目漆黑,只有床尾梳妆台上充电的音箱亮着一星微弱灯光。眼睛逐渐适应夜色,熟悉的家居轮廓提醒着她,这里是四年后,南城,她家的卧室。
果然,刚刚是梦。
她没能抓住她,无论梦境,还是现实。
她在黑暗中怔忪,心脏不要命一样狂跳过速,大脑一片空白,四肢仍处在僵麻中,仿佛鬼压床般久久不能恢复。
一只温暖的手臂忽然搂过来,搭在她身上,安抚地拍了拍。
杭逸舟一愣,木木转头。
为什么她的床上还有一个人?
空白的大脑在见到那人熟睡侧颜后,缓缓开始工作,属于现实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他们从云南返程的飞机抵达太晚,邓熙明送她回家后,她似乎,邀请他留宿了。
此刻他并没有醒,只是下意识转身拥住她,在她耳边咕哝了几个简单音节,她没听清。
贴在肌肤上的炽热手掌,掌心带着薄茧,远不及蚕丝被柔和细腻,却仿佛向她体内注入了一种神奇魔力。
兵荒马乱的心跳一点点恢复平稳,僵硬的四肢也重新被血液循环覆盖回温。杭逸舟缓缓翻动酸麻的身子,转向邓熙明,能感受到他掌心薄茧擦过自己背部的细痒。
拥抱,真是驱散噩梦的良药。
在她对面,坐着十七岁的刘娟。
之所以确信这是一个梦,是因为,她记得眼前这个场景。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刘娟。刘娟说,要请她喝奶茶,在市中心一家商场。
黑糖鲜奶,捧在手里热乎乎,喝进嘴里甜滋滋,最适合北风呼啸的冬天。
刘娟对她笑,笑容一如平时纯朴真诚,只是眼角残留的余红,让这笑容平添了勉强。
她说:杭老师,谢谢你忙前忙后这么多天,不过,我不想告了。
她说:赵总说得对,钱比什么都实惠。我妈说得也对,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还说,她换了工作,以后要去另一个公司做保洁了。她会记住,再在公司里遇到喝吐的男人,绝对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巴巴凑上去做什么滥闲好人。
她笑着跟杭逸舟说了许多话,直到满杯鲜奶喝完,都没让眼窝里的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