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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便闻到焚檀香的味道,也听到了木鱼声,仿佛还有诵经声。拐脚六只得硬着头皮上楼,在二楼的转角处,一个挽着发髻、薄施粉黛、有着未长成少女单薄身量的女子在候着他们,她低垂着眉,当她抬头时,拐脚六和玄明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长大了的春藤,她也只不过比刚刚离开家的春藤拉长了尺寸罢了,但她看到他们时竟然是毫不诧异,完全是一副不相识的样子。
拐脚六心想:春藤和玄月要么是装作不认识他们,要么是慕容光给她们服用了什么药。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看看慕容大小姐的病再说。
隔着薄薄的丝账,在袅袅的檀香味中,拐脚六分辨出一种异样的味道,似曾相识,却一时无法想起来,这些年,他也承认记忆力下降是不争的事实,但今天,他就是想把这味道回忆出来,否则,会影响他的心情,也会影响他对病人的诊治。
费了好大的劲,在记忆的深处不知疲倦地穿梭往复,从春花秋月到夏风冬雪,终于,灵光乍现,这是梅雨时盛开的栀子花在雨中浸洇久了、摘下来压在枕头底下、泛黄发黑时所散发出来的带着霉味的香气,可是,长安城并无梅雨,哪来的霉香气?正神思游离之际,只听得春藤说,“大小姐,请的大夫来了,你把手伸出来吧。”
一只纤纤如春葱般凝着羊脂玉光泽的手伸了出来,春藤瞧见了,赶忙拿一块布巾垫在手腕处。在搭脉之前,拐脚六仔细看了看这只手,这只手根本不像是一个久病未愈的女子的手,它发出健康的光泽,放在阳光下仿佛可以照得透明,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拐角处都是自然圆润地过渡,月牙也非常明晰,但看多看了一眼,便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在她的食指指甲上有一条隐约可见的黑色横纹,不仔细瞧定然是看不见的,即便是仔细瞧,也是愈想看得真切愈看不真切。
当下,拐脚六的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他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扣在慕容大小姐的腕上。尽管拐脚六也承认他的临床经验相当匮乏甚至在东太平洋医学院读书时也只是在一家宠物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但这么乱的脉象也着实骇了他一跳。
搭脉半晌,拐脚六的手心里汗津津的,他也终于明白经验对一个大夫的重要性。而现在,他也只是听出脉象的乱,但这样乱的脉象中蕴含什么意义他却毫不知晓,无可奈何的是,他又必须装作通晓此道、可以解决问题的胸有成竹的笃定样子,这的确有些难为人。
拐脚六侧过脸去看玄明,玄明已是读懂他的意思,但玄明却是一副爱莫能助却又故作镇定的表情,他知道一切都得靠自己了。望闻问切,他也只是用到了“切”,还有三招没有用呢,于是,拐脚六清了清嗓子。
“大小姐,我是来自江南东道庐州郡的大夫,我叫赵六,人们也叫我拐脚六,说实话,我必须承认,我闻道已迟、术无专攻、学无所长、学艺不精,对您的病我束手无策,但我既然来了,还是要尽一个大夫的本分,尽管困难重重,但我还是有信心把您医治好的,所以,请您谈谈您病的一些情况。”
半晌丝帐里也无动静,拐脚六大着嗓子又叫了一声,“大小姐,我在等您回话呢。”只听得帐里有了动静,先是一阵咳嗽,然后是一阵喘息声,拐脚六细细辨析这喘息声,慕容雪的肺染了风寒,病入肌理,已经很难医治了。
“赵大夫,你就叫我素月吧,我自幼便是在慕容府长大,前一阵子宫里发生了瘟疫,死了一些宫女,老爷听说了,本不打算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但他听宫中的太监总管说起太子看过我的歌舞表演深感兴趣后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把我接回来医治,并动用关系请了太医,但太医也是一筹莫展。我染了风寒不假,但真正的病因却是我被宫中豢养的一只狸猫附了身,虽然狸猫的肉身已经赶走,但它的灵魂却让我得了心悸之疾。”
“狸猫?”
“嗯,前一阵子,这只狸猫在长安城杀死了不少人,逃到宫中,不知怎么的,就上了我的身,大理寺派了一个叫小七的高手,差点把它抓住了。”
“小七?他此时不是在府上吗?怎么他之前就来过长安城而且见过你?”
“对,小七的样子不像是长安本地人,他被老爷的护院家丁昆仑奴给抓回来的,老爷说他会在十几年后被黄巢沉于渭水,所以,在老爷有生之年要在未来的世界找个英雄来杀死黄巢以改变他被沉于渭水的悲惨命运。但昆仑奴把小七抓回来后,他又听说小七是异星人,泡了酒喝会是大补,便又将他泡在酒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