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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总觉得哪里不对，”太后喃喃道，“皇上对殷明哲迷恋至深，当年不惜与哀家翻脸，也要纵了他离京……就算疑心了他，又怎能如此干净利索地下了杀手？”

王女官不知前事，只以为太后忌惮殷策，就算议政王身死也难释怀，笑着开解道：“皇上心里明镜似的，私情是一回事，江山社稷却另当别论……皇上就算再痴迷议政王，也断容不下他觊觎社稷，反目成仇亦是情理之中。”

这话乍一听有理，太后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自苦思冥想，走得好好的辇轿突然剧烈一震，无端向一边倾斜过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太后失了重心，竟是从辇轿上翻身滚叫惊得王女官脸色苍白，尖声道：“护驾！”

兔起鹄跃间，一道人影闪至近前，将跌落的太后接了个正着。王女官余惊未消，见救下太后之人身着太监服，便以为是个抬轿的内宦，忙着问道：“太后受惊了，凤体可安好？是否需要传御医？”

太后喘了口气，仔细感觉了些，似乎并未受伤，于是摇了摇头：“不必，哀家……”

她话没说完，话音突然断了，瞳孔凝缩成针尖大的小点，倒映出颈间一截冰冷锐利的锋芒。

“中原人的太后，”方才救驾的“内宦”伏在太后耳畔，一字一顿道，“抓住你，就抓住了中原人的命脉……不管是你们的皇帝，还是旁的什么人，都得顾忌你的死活。”

不同于宫中内宦的尖利粗哑，此人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都透着见血封喉的煞气：“让你们的人把可敕敦交出来，否则……”

“我就用你的人头，血祭我草原勇士！”

太极殿中的叶如晦并不知道风平浪静的后宫已然出了变故，他处心积虑多日，自觉布下一张水泼不透的网，此刻正值收网之际，万万容不下丝毫分心。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慕清晏，好似要将视线磨成利刃，直勾勾地钉穿女皇心口：“皇上已然赐死议政王，再追究冤屈与否也无济于事……依微臣之见，若非皇上过分宠信议政王，纵得他目无君上纲纪，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议政王目无君上？”慕清晏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嘴角冷冷勾起，“议政王若是目无君上，那三堂舅这又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对朕顶礼膜拜、言听计从？”

叶如晦：“……”

久经宦海的权臣到底嗅觉敏锐，从女皇异乎寻常的态度中察觉到什么，然而眼下形势不容细想，只听叶如晦朗声道：“皇上不必拖延时间，实不相瞒，除了锦衣卫和禁军，臣还安排了忠义之军入城勤王，此时京城九门想必已尽在掌握……”

慕清晏偏过头，对自己名义上的堂叔微微一笑：“叔父口中的忠义之军，莫非是指驻守城外的辽东军？”

叶如晦瞳孔微凝。

“很惊讶吗？京中最具实力的两支驻军，无非是议政王的西北军和镇宁侯的辽东军……议政王和周思远已然下狱，堂叔会把主意打到谁身上，简直不问可知。”

叶如晦发现自己捏在手心里的指尖莫名颤抖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自己的所行所为无所遁形，被女皇尽收眼底的直觉。

可若慕清晏真的知晓一切，又怎会若无其事，坐视他搅起一盘泼天风雨？

叶如晦原本条理分明的思绪被慕清晏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彻底打碎，纷繁扰乱中，一道光闪过，隐约照亮了什么，却因速度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下一瞬，殿外传来嘈杂的异动，有人连滚带爬地闯入殿内，没等上前就被锦衣卫拦下。他挣脱不得，只能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太后遭歹人劫持！请您速去救驾！”

叶如晦蓦地扭头，神色惊怒至极。

颐宁宫是历代太后居所，从来金尊玉贵、花团锦簇。哪怕女帝归来，太后势颓，到底占了嫡母的名分，慕清晏就算有再多怨恨，明面上也不能过分咄咄逼人，至少在朝堂诸公与天下人面前，要摆好母慈女孝的姿态。

是以颐宁宫仍是宫中第一尊贵富丽的所在，庭院中摆满各色名贵菊花，开得蓬勃热烈，倒似比三春胜景还要艳烈三分。

然而，这金雕玉砌的华美宫殿却透着说不出的杀机，森然戾气从光摇朱户的琉璃瓦和百般红紫的热烈秋景中四散逸出，叫人不寒而栗。

百官在颐宁宫门口止步，只见朱红大门紧闭，门口倒伏着七八具尸体，身着宫人与内宦服饰，看面目颇为眼熟，都是太后近身服侍的心腹。

朝堂诸公俱是人精，不过粗略一扫，已将前因后果猜得bā • jiǔ不离十：这伙潜入宫中的刺客多半是扮作宫人模样，骗得侍卫放松警惕，趁机挟持太后。随侍宫人拼死救驾，却难抵利器锋锐，最终血洒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