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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

萧指挥使负责刑狱断案、监察百官还不够，平白又多了一件差事，一时懵得不行。然而女皇发了话，他再摸不着头脑也只能答应下来，回头琢磨着从哪寻个木匠来，给这小野猫搭个窝棚。

慕清晏不再搭理萧霁，挽住殷策胳膊亲昵地蹭了蹭：“中午回宫用饭吗？准备了你喜欢的鹿肉卷和鲈鱼羹。”

殷策就算另有安排，也禁不住慕清晏软语央求：“那便回宫用饭吧，正好方才与袁正卿一番长谈，做了笔生意，还需向皇上言明。”

“朕早说了，袁钊的命交到你手上，要杀要留都随你。”

“那也须向主上禀明……”

两人逐渐走远，交谈声也随之远去，只留一个满脸懵逼的萧指挥使站在原地，盯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有了袁正卿全力配合，锦衣卫不管拿人也好，问话也罢，都顺畅了许多。与此同时，京中世家对袁家的憎恨程度也与日俱增，弹劾袁钊的折子疾雨般飞进勤政殿，慕清晏随手翻过几份，笑得前仰后合，权当解闷了。

“没事时你好我好，如今袁钊下狱，这帮人又上赶着撇清干系，恨不能同他割袍断义，”鉴于殷策去了京营，慕清晏没人说道，只能拽着萧霁吐槽，“这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懂得见风转舵，这等脸皮，怕是北戎人的鸣镝箭都射不透。”

萧霁不好跟着女皇一起褒贬同僚，束手谨慎道：“袁钊吐出了不少要命的东西，甚至牵扯到皇上的母家叶氏，敢问皇上，是否……”

慕清晏将奏疏一掩，随手抛到案上：“该怎么办怎么办，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朕教你吗？”

萧霁这一回却没像之前那样痛快答应，犹疑片刻才道：“皇上这么做，是要将水搅浑，可若浪头掀得太猛，只怕会牵连自身……”

他话说到一半便顿住，只因这番话超出了身为臣子的本分，有僭越之嫌。幸而慕清晏不以为意，反而认认真真地听在耳中。

“浪头再猛也无妨，”慕清晏说，“动静不够大，怎么把水面下的鱼都搅合出来，叫我看一个清楚分明？”

女皇话说到这份上，萧霁无言以对，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慕清晏这一杆子打翻下去，险些将京城搅成漩涡，京城世家数得着的，都被锦衣卫上门光顾过。原本常年冷落的诏狱人满为患，全体锦衣卫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

京中世家被这铁腕独断的女皇整得焦头烂额，递帖子、诉苦求情、走人情的数不胜数，甚至有人病急乱投医，将人情求到颐宁宫跟前，结果却吃了闭门羹——太后借口头风发作，吩咐下去一概不见。

然而太后挡得了其他人，却挡不住自己娘家堂兄，得知户部侍郎叶如晦也来求见，太后转动佛珠的手一顿，幽幽叹了口气。

“哀家如今是半截黄土埋身的人，坐在这颐宁宫里，和活死人有什么分别？兄长来求哀家，怕是寻错人了，”太后半阖着眼，“皇上今日能掌权柄，少不了兄长的扶持，可惜皇上性情乖张，丝毫不惦记兄长的扶持之情，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兄长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知滋味如何？”

叶如晦脸色微沉。

袁钊下狱本是他自家首尾不干净，被锦衣卫拿住把柄，谁知这货自己死不算，打着“宁死也要找人垫背”的主意，竟是将各大世家都牵连其中。

叶如晦本人还不至于如此下作，架不住叶家嫡支旁系加起来不下数百人，总有那些个不争气的子弟，干出夺人家产、欺男霸女的龌龊事，本以为能凭“叶氏”两个字横行霸道，谁知踢馆踢上铁板，被路见不平的锦衣卫丢进诏狱。

“那孩子是叶家嫡系这一辈仅有的男丁，要是就这么断送了，臣没法跟他父母交代，”叶如晦眉头拧得死紧，“皇上虽然年轻，手段却强硬，那孩子做出这等糊涂事，以当今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脾气，断不会轻易放过。”

太后捧着茶盏，一边低头吹去茶沫，一边掩去冷笑：自家人最知自家事，这位三堂兄堪称能臣，唯一的软肋便是亲情，倘若说殷策这辈子是被情谊困住，那叶如晦这辈子便是被亲缘禁锢——当初为了唯一的女儿不惜硬扛颐宁宫，如今便也不肯坐视自小看大的侄子死在诏狱之中。

放下茶盏，太后淡淡道：“兄长既知皇上不会放过，便该知道，哀家在皇上跟前的脸面还不如你，你劝都不成，遑论哀家？”

叶如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病急乱投医：“总不能眼看着那孩子断送一条性命……”

太后品着茶，好整以暇地端详叶如晦的神色，半晌方道：“求情怕是不成，兄长若真想保叶家一条血脉，哀家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