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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宁宫到底掌权多年，人脉深厚非寻常人可比，不知从哪打听来袁钊以全副身家换粮的消息，依葫芦画瓢地教给叶如晦。这个思路也很正常，毕竟袁正卿与女皇梁子不小，尚且能凭借捐粮之功捡回一条性命，叶氏乃是女皇名份上的母家，当初女皇亲政，叶如晦更有扶持拥立之功，有这种种缘由在前，若是叶氏肯先退一步，女皇还能赶尽杀绝不成？

这番想头不错，女皇也确实没有穷追猛打的意图，奈何有人不答应——原来那入狱的叶家子不光强占民田，还看上了人家闺女，见那女子有几分姿色，便要硬纳为妾室。

那户人家虽然贫寒，却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好端端地，谁肯将女儿送去为奴为婢？便是送座金山银山也不肯。爹娘两个几次三番上门要人，更状告到顺天府衙，却是无人敢接状纸。

说到底，一边是太后母家，另一边却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总归如今是女皇主政，只需将姑娘和良田还回去，再命叶家上门赔礼，多送些银钱安抚，总能将这一章揭过去。可要命之处在于，那叶家子仗着是太后母家，本是横行霸道惯了，又兼叶如晦这份拥立之功，竟是连国法纲纪和九五至尊也不放在眼里。

谁也没想到，这混帐玩意儿竟然命家丁堵在那对老夫妇告御状的必经之路上，当街逞凶，硬是将那老父亲撞死了！

这一下是捅了马蜂窝，老母亲悲痛欲绝，在宫城外长跪不起，险些一头撞死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幸而被值守的禁卫拦下——如今的禁卫却不是太后手下的腾骧四卫，而是出身西北轻骑，大多是些苦出身的贫寒子弟，最见不得老百姓受苦，这么层层传话，硬是将老妇人的状纸呈到慕清晏面前。

与此同时，言官御史也得知了叶家子所为，弹劾奏疏再一次疾雨般卷向勤政殿。正琢磨着如何对西北军颁下嘉奖奏疏的慕清晏猝不及防，被狠狠灌了一口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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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越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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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手握京畿驻防，消息灵通不在锦衣卫之下，几乎是与勤政殿前后脚知晓了此事。闻言，他执笔的手一顿，皱眉道：“勤政殿怎么说？”

“勤政殿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出，大约皇上也在为难，”何铮说，“再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母家，何况当初皇上亲政，叶侍郎也是出了力的。若是加以处置，不管缘由如何，勤政殿都难免担上忘恩负义的罪名。”

殷策非常明白“忘恩负义”四个字于脚跟尚未站稳的女皇而言有多要命，当即有些坐不住：“备马，本侯要入宫面圣。”

没人比何铮更清楚清远侯和女皇的渊源，正因为知道，他才什么话也没说，第一时间备好车马。殷策唤来谢昭琅，匆匆交代过几句就要离开，刚转过身，只听谢昭琅懒洋洋地开了口。

“叶氏子罔顾法纪，以当今的心性，多半是容不得的，”谢昭琅素来桀骜，当着四境统帅的面也没见收敛，反而大剌剌地双手抱胸，“殷帅这趟进宫，是将自己卷进浑水里，个中利害，你都想清楚了？”

殷策只反问了他一句：“你当初明知太后用意不善，还是入宫赴宴，又可曾想清楚了？”

谢昭琅哑口无言，只能让步。

殷策寒霜之毒已解，元气却没恢复，骑马久了便觉得吃力，如今一应出入都换成车架。他正要上车，身后的谢昭琅却不甘心，又补了一刀：“你为当今劳心费力，就不怕当今是第二个先帝吗？”

殷策好似没听到，自顾自地撩袍登车，人已经坐进车里，又将车帘掀开一线，温然笑了笑：“子煦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当今与先帝不同，一样的话，就不必殷某说第二遍了。”

这二位都是聪明人，话不必说透，点到三分即可。谢昭琅对殷策拱手一揖，后者亦颔首还礼，两人擦肩而过，各奔去处。

依照规矩·，臣下入宫须提前求见，但清远侯身份特殊，不必通传便能长驱直入，所经之处竟是无人阻拦——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宫中禁卫大多出身西北轻骑，谁也不敢阻拦自家主帅。

勤政殿前却是锦衣卫亲自把守，将不速客尽忠职守地拦在殿外，那人转过身，恰好与殷策打了个照面，正是礼部侍郎柳延枫。

这二位关系称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当众撕破脸。柳延枫对殷策低头见礼，主动寒暄道：“殷侯也是为叶家之事而来？”

殷策淡淡“嗯”了一声。

柳延枫垂下眼帘：“那殷侯来得不巧，皇上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