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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不说话了。
丁裕正偷偷摸摸伸筷去夹珍珠团,被慕清晏瞪了眼,手一哆嗦,筷子险些掉桌上。他干咳两声,义正言辞道:“皇上所言甚是,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世家?非得让他们知道疼、知道怕,下次才不敢为非作歹!”
殷策把这小子的叫嚣当嘴炮放了,只管看着慕清晏:“主上打算怎么做?”
慕清晏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清远侯豆腐:“那帮混账东西原先怎么欺负你的,我要他们自己把耳光抽回去。”
殷策先是挑了挑眉,旋即,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袁氏满门下狱引发朝野轰动,世家万万想不到,自己前一刻还在看清远侯罚跪的热闹,后一刻这把火就烧到自己头上——他们与袁钊未必有多少交情,但“柳叶袁李”并称京中四大世家,女皇这把刀看似斩向袁钊,实则是给所有世家官员提了个振聋发聩的醒,若是放任袁家就这么倒了,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文武群臣一开始还想上疏为袁钊求情,后来发现事情要命了,因为锦衣卫从袁家搜出的不止金银财宝,还有历年来侵吞民田的账簿,上头列举的不乏簪缨世家,甚至连世家之首柳家与太后母家叶家也牵扯其中。
更麻烦的是,女皇一点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直接把账簿交给锦衣卫指挥使萧霁,发下话来:“但凡列在上头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朕逮回诏狱问话。若是有人敢跟你们罗嗦,叫他们只管来寻朕!”
女皇发了话,锦衣卫上下无不加班加点,一时间,京城世家人心惶惶,无不把始作俑者的袁钊骂了个头臭。
只是谁也不知道,袁家的帐簿并非锦衣卫搜查袁府时找见的,甚至于,袁家家主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乍一听说此事,袁钊简直懵逼了:“账簿?什么账簿?我袁家从没有过账簿!”
“袁大人不必着急,”萧霁捧着茶盏,笑眯眯地说道,“账簿确有其事,只不是从你袁家搜出的……两年前,有位姓蔡的巡察御史回京述职,人还没到京城,就因山匪拦路而枉死途中,随身行囊也因此丢失,袁正卿可有印象?”
袁钊先是面露茫然,但很快,他似乎想起什么,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好叫袁大人知道,那位蔡御史出事前,已经预料到此行不善,事先派心腹家丁将账簿送入京中,交到一位同乡好友手中,”萧霁说,“这位好友便是礼部给事中韩清宽韩大人,他当时便要拿出账簿,只是世家势大,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还会打草惊蛇,因此被李学阳大人劝住了。”
“直到皇上归京,重掌权柄,这份账簿才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袁钊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最擅长罗织罪名、无中生有的大理寺卿,有朝一日会被人反摆一道。他入住诏狱数日,一直未曾受刑,原以为是锦衣卫顾忌袁家和柳家的权势,如今才知,自己早就落入旁人设好的圈套内,萧霁看自己就跟看砧板上的鱼肉似的,左右随时能弄死,反倒不急于一时。
“萧霁!”袁钊愤怒至极,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又被铁链禁锢住,生生拖了回来,“你、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袁钊比任何人都清楚,萧霁放出风声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投石问路,如今京中世家已经认定他袁钊就是出卖所有人的叛徒,就算袁正卿活着离开诏狱,世家派系也不会放过他。
想活命,只有一条路,便是弄假成真,牢牢抱紧女皇大腿。
“好狠……你好狠!”袁钊咬牙切齿,“姓萧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害我!”
萧霁一个喘气姿势不对,差点被喝进嘴里的茶水呛死。
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袁钊,实在想不出此人的脸皮得有多厚,才说得出“无冤无仇”四个字。短暂的沉默后,萧指挥使起身,让出身后屏风,只听脚步声缓缓响起,一道身影绕了出来,对袁钊淡淡一点头:“袁正卿,别来无恙?”
袁钊见了他,眼珠子险些瞪出来,简直比见了女皇亲审还要惊恐百倍:“殷、殷侯……”
殷策一抖衣摆,在萧霁让出的位子上坐下:“袁正卿,殷某与你也算是旧相识了。当日承你的情,如今总算能报偿一二。”
袁钊恨不能找块石头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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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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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殷策下狱,主审之人便是袁钊。拜他所赐,清远侯没少吃苦头,落得满身伤痕不说,一条性命更险些断送在大理寺刑狱中,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也不为过。
谁知风水轮流转,威风赫赫的大理寺袁正卿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日。瞧见殷策的一刻,袁钊三魂七魄都被轰去九霄云外,只恨自己被铁链拴着,跪不下来,没法向清远侯磕头认罪:“殷侯……下官知罪!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下官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