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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坦然点头：“对。”

殷策：“为何？”

慕清晏：“看不上那些世家蠹虫拿浪费当情调的鬼德性，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殷策：“……”

这答案乍一听惊世骇俗，仔细琢磨，却也在情理之中。

世家铺张奢靡之风不是一两日，殷策亦是公卿子弟，很清楚个中门道——不说旁的，单是受困深宫那段时日，他就亲眼见识过颐宁宫一席六七十道菜的排面，京中世家更用大缸蓄养肥美河蟹，每日投入蛋清喂食，宴请时一道水晶蟹冻博得宾客赞不绝口，连勤政殿小厨房都争相效仿。

慕清晏对国库捉襟见肘的局促有多痛恨，对世家糜烂的做派就有多深恶痛绝。此次借着北戎围城之机封锁九门，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掐住四九城的物资供给，叫这些不把物力当回事的“人上人”们尝一尝饿肚子的滋味。

事实证明，慕清晏这招虽刻薄，却极有效，封城数月，京中世家哀嚎不止，求情的、疏通的、走人情的不计其数，所求者既非权势也非官职，竟是往日里不屑一顾的一口吃食。

“听说袁正卿家的小姐不喜荤腥，唯爱一道羊头签，烹饪手法还在其次，关键是选材，”慕清晏弯下眼角，似冷诮似讥嘲，“整羊弃之不用，只取两腮嫩肉，耗费二三十头也不过凑出区区一盘菜馔……当羊肉是他们自家下的吗？”

“不想好好吃饭，那就干脆别吃！饿个三两顿，看这些公子小姐还矫不矫情！”

殷策忍俊不禁，抬手想逮慕清晏，接连两次都被躲开。他俯身一捞，将慕清晏捞进怀里，掐了把她腮帮：“这么损的主意，也就你想得出……听说袁小姐饿病了，饮了好些时日的米汤，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命厨房做了花雕炖蒋腿，吃了足足四大块。”

慕清晏大约是五行缺损，闻言非但不愧疚，还乐得打起滚来，在殷策怀里蹭了又蹭，刚梳好的发髻又被自己蹭乱：“该！叫她不珍惜物力，活该饿两顿！”

殷策温柔抚摸慕清晏鬓颊，无奈摇了摇头：“看你头发乱的，像个小疯子，待会儿怎么见人？”

慕清晏不乐意听他这么说自己，扭股糖似地在他怀里乱蹭。殷策无奈失笑，将她抱上膝头，又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木梳：“过来，我替你梳一梳。”

慕清晏乖乖坐在他膝头，蓬乱的发丝从殷策指尖缠绕而过，柔顺好似流水。有那么一刹那，殷策忽然明白了古人为何会以结发作为夫妻之礼，手中木梳一下一下划过，他恍惚有种通过掌中青丝触碰到慕清晏万缕情丝的错觉。

他微微垂目，就见慕清晏眨巴着眼睛乖巧安静，浓密微蜷的睫毛搭在脸颊边缘，像尊姣美清透的美人偶。

刹那间，清远侯听到心里“嗡”一声响，一个没忍住，低头亲了亲慕清晏唇角。

殷策并不擅长替女子绾发，第一次上手，难免有些忙乱。好容易梳成个样子，马车也到了醉仙楼门口，慕清晏掀开车帘就要往下跳，却被殷策拉住，这清远侯当先下了车，回身对慕清晏自自然然地伸出手，就像寻常人家的夫郎接自家妻子下车一般。

慕清晏开开心心扶住殷策的手，下车了还舍不得撒开，顺势挽住他胳膊，亲昵地蹭了又蹭。

殷策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揽了只爱娇的金贵猫儿，曲指在慕清晏鼻头上点了点，挽着她进了酒楼。

谁知刚一进门，就见二楼栏杆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挥舞那只欠兮兮的爪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位，别来无恙？”

殷策方才还含笑的眉眼瞬间沉冷下来，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清远侯对丁裕的不待见打从第一面就刻在骨头上，哪怕这人是盟友，且帮了西北军不小的忙，可一想到初见面时，这货曾和慕清晏相谈甚欢，又是处心积虑与女皇“偶遇”相识，殷策就满心不痛快。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主上提议来此，莫不是与这姓丁的约好了？”

慕清晏：“……”

她无端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总觉得清远侯此刻的心情似乎、也许……不是很美好？

殷策知道丁裕生意做得大，在民间甚至有“大胤首富”的称号，却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京中闻名的醉仙楼也是丁裕名下生意。

自北戎围城之后，女皇下旨肃清京中宵小，一应酒楼勾栏都暂且歇业，醉仙楼也不例外。但丁裕既是醉仙楼背后东家，一声令下，后厨掌勺没有不用心的，很快整治了一桌精致席面，流水样送进包间。

醉仙楼擅长江南菜色，比之宫中小厨房另有一番风味。殷策对口腹之欲并不执著，看着满桌菜肴亦没有动筷的冲动，然而慕清晏殷勤周到，亲手给他倒了玫瑰露，又夹了带骨鲍螺放在盘里：“在西北这么久，想这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