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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算明白清远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为哪般,难为殷策能容纳山河四壁的大将心胸里里还能记得这点女儿家的微末细节,一时没忍住,咬着嘴角吃吃笑起来。
“就为了这个?”慕清晏将脸埋在殷策肩窝里,笑得喘不上气,“你……咳咳,你怎么知道我葵水是哪天来?”
殷策被笑得满心不自在,又不忍数落慕清晏,将脸别向一边:“你我同行一路,我怎会不知?”
慕清晏想了想,又有点不解:“你不想我有孕?为什么?”
她并非大胤土著,从不把三从四德当回事,也不觉得身为女子就必须嫁人生子。但殷策不是“旁人”,想到自己可能生下一个肖似殷策的小萌娃,分明是粉雕玉琢憨态可掬,却偏要板着脸做一本正经状,她就觉得“生娃”这桩差事也没那么苦。
乃至于,暗戳戳地心生期待。
殷策却不这么想:“皇上刚亲政,桩桩件件都得亲自过问,非如此不足以把握朝局、震慑群臣,若是此时有孕,少说要耽搁一年,好容易挣来的局面岂不要付诸东流?”
慕清晏一愣,没曾想殷策满心想的都是这些,一时有点怔忡。许是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殷策唯恐慕清晏想岔了,破天荒多解释了两句:“若是只有你我,臣当然愿意……你我的孩子,必定像你一样聪慧乖巧又玉雪可爱……”
慕清晏听得心花怒放,在殷策脸上响亮地吧唧一下。
清远侯总是缺乏血色的面庞上浮起浅淡红晕,却没再躲闪视线,手掌摁住慕清晏后脑,往肩窝处摁了摁:“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贸然怀孕,也会有损主上清誉……”
慕清晏蛮不在乎,出口就是狂言:“要真有了,我就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立你为后!”
殷策:“……”
“逗你的,”慕清晏在他脖颈上啄了下,正色道,“本朝驸马都尉只领虚衔,不授实职,且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真立你为后,先不说都察院那帮老顽固能不能答应,单是你身上的统领四境之职就得卸下,我可舍不得。”
殷策不知是释然还是遗憾,想象了下自己头顶凤冠坐着花轿的模样,又有点脸色发黑:“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
慕清晏其实已经有了点子,只是时机不到,贸然吐露只会挨殷策的数落,干脆摁下不表。她眼珠滴溜一转,突然翻身爬起,兴致勃勃地拉扯殷策:“难得休息一日,咱们出宫逛逛,我有好些日子没试过醉仙楼的菜色了。”
殷策心说:亲政这些时日,当着外人沉稳了不少,私底下怎的还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气?
然而清远侯拿景昭女皇向来没辙,这次也不例外,慕清晏铁了心要微服出宫,殷策再有微词,也只能换上便装,陪她荒唐一回。
于是半个时辰后,一辆青幔马车自文德门驶离宫城,鉴于把守宫门的正是锦衣卫麾下,没人对马车主人的身份提出丝毫质疑。
这一回,慕清晏未曾扮作男装,而是一身闺阁女儿装束——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梳作流苏髻,发鬓并未绾齐抹平,而是俏皮又散漫地垂落两绺,走动间摇曳不定,有种妩媚缱绻的情态。
当然,这般打扮并不为簪缨世家接受,因为在时人印象中,只有勾栏女子才会蓬松发鬓,好人家的女儿,尤其是世家贵女,万万不会如此……不成体统。
慕清晏自己并未觉得不妥,殷策则是见惯了女皇蓬头垢面的模样,反而觉得垂落发绺的女皇甚是可爱。左右出了宫城,他干脆将规矩礼数暂时丢到一边,把人扯进怀里,低头在她面庞上好好搓揉了一番。
慕清晏好容易涂匀的脂粉被揉得乱七八糟,不由吱哇乱叫起来:“别揉了,脂粉都抹掉了……发髻也乱了!”
殷策却没听,拿她当娃娃摆布了好一会儿,直到慕清晏忍无可忍,张口在他手指上咬了下,殷策才适可而止地撒了手。
“主上……”殷策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慕清晏瞪了眼,他宠溺地笑了笑,顺势改了口,“阿晏今日想去哪?”
慕清晏不敢再往殷策怀里凑,唯恐这人按捺不住,将自己揉一个魂飞魄散,缩进角落蜷成一团:“你不是喜欢醉仙楼的带骨鲍螺?难得有空,带你去打打牙祭。”
她飞快梳理好被殷策揉乱的发髻和衣襟,又揭开车帘往外张望一眼,只见时隔月余,原先因北戎围城而凋敝的街道已经恢复生机,小贩叫卖声和孩童的追逐打闹不绝于耳,俨然又是一番清平盛世。
殷策忽而想起一事:“听闻阿晏刚回京那会儿,曾下令封锁九城,一应物资调配都由朝廷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