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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侯对这里并不陌生,受困宫中之际,他曾在此住过一年之久,对殿中的一针一线、一杯一盏都再熟悉不过。六尺阔的月洞架子床上铺着锦衾被褥,最轻薄柔软的料子,就算盖在受过刑的身躯上也不会增加痛楚。苏绣软枕里填了干玫瑰,芬香馥郁,宁神助眠,能叫心神俱伤的人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于殷策而言,那段日子本该是不堪回首的耻辱,如今想来却并不觉得难堪,反而满心甘甜,甚至泛起些微笑意。
清远侯在床边坐下,手指抚过丝缎柔滑的枕面,他曾无数次与慕清晏共枕其上,柔软的缎面上依稀印着女皇姣好秀美的轮廓,指尖流连过印记,就仿佛回到那段耳鬓厮磨的时光。他翻个身便是女皇细腻瓷白的脸颊,一缕秀发从鼻尖拂过,柔柔的、透着茉莉汁子的清香,拐着弯地勾挑人心。
殷策闭上眼,听到耳畔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他肖想多日的女子在脚踏上坐下,脑袋一歪,万缕失去束缚的长发便自清远侯膝头倾泻而过。
“明哲,”慕清晏在他腿上蹭了蹭,低低软软地唤道,“我饿了。”
殷策宠溺地笑了笑,掌心抚住慕清晏面颊,万般怜爱地摩挲了下:“传膳吧,我陪你用。”
午食是小厨房做的,虽说正值战时,物资难免短缺,连带宫中衣食用度也相应减缩,但九五至尊和四境统帅到底不是一般人,哪怕食材有限,小厨房大厨也使出十八般手艺,整治了几个两人爱吃的家常菜,配上点心和酒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今儿个是家宴,不讲那些穷排场虚面子,”慕清晏挥舞着还算利索的爪子,给殷策斟了一杯酒——不烈,是用玫瑰花酿就的甜米酒,酒香和花香水rǔ • jiāo融地缠绵在一起,于舌尖催开情意缱绻的蓓蕾,“你寒毒刚去,元气一直亏得厉害,既然回了京,就别想那些烦心事,先安心把身子调养好。”
眼下强梁虽退,内忧却未除,殷策心知肚明,留给自己休养的时间并不多。但慕清晏是一片拳拳真挚的关怀之意,他不忍拒绝,含笑应道:“听主上的便是。”
慕清晏闻言挑了挑眉,对侍立一旁的素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抿嘴,脚步轻快地退出殿外,临走不忘替那二位带好殿门。
慕清晏偏过头,眼角泛着蒙蒙雾光:“上了我的床,抱过我的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什么?”
殷策搂住她腰身,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阿晏。”
慕清晏笑逐颜开,用不甚利索的左手,给清远侯舀了一勺鸡汤豆腐羹。
这道菜食材普通,做法也并不复杂,无非是用咸蛋黄和鲜鸡汤为底,再将猪板油熬出渣,和削块的嫩豆腐一并下入汤汁,炖到入味为止。这样简单的菜色,并非宫中做法,是慕清晏口述比划,逼着小厨房做出来的,却极对清远侯胃口。
殷策效仿当初慕清晏所为,用豆腐羹拌米饭,再淋上鸡汤调味,亲手喂到女皇嘴边。慕清晏来者不拒,将殷策喂的饭食一口口吞下,两个腮帮鼓鼓囊囊,一时不便开口说话,只能对殷策眯眼笑。
清远侯一个没忍住,在慕清晏鼓起大包的脸颊上轻拧了一把:“还说我,你自己才该好好休养,都这么久了,手腕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若是留下病根可怎么好?”
慕清晏理所当然:“那你养我一辈子呗。”
殷策:“……”
然而女皇想了想,又飞快改口:“不成……朝堂上那帮老狐狸一直看你不顺眼,我要是不在,他们铁定算计你,我可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殷策垂眸片刻,突然撂下筷子,“铿”一声轻响,震得慕清晏心口微跳。
只见殷策神色淡淡,听不出喜怒:“皇上可用好了?”
慕清晏不明白他怎的又改了称呼,却直觉清远侯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小心翼翼道:“好了……”
下一瞬,她只觉天旋地转,却是被殷策打横抱起,往寝殿走去。
慕清晏懵了,不明白两人好端端地用饭说话,怎就发展到这一步,直到殷策将她丢进柔软的枕衾中,这光会放嘴炮、实操不给力的女皇陛下还没回过神:“明、明哲,你……”
话没说完,火热的气息已然封住唇舌。
慕清晏虽然喜欢撩拨殷策,平日里也时不时放出些叫人耳红心热的厥词,实践经验却少得可怜。不比清远侯,自小长在烟柳繁华地,纵然守身持正不染红尘,该知道的却一样不少。
等她懵头懵脑地回过神时,才发现帐幔已然放下,殷策捏着她那根受了伤的手腕,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摁在床栏处,用丝帕不紧不慢地绑缚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