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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瞧罢,人已后退两步,看着像是吓懵了神,实则不着痕迹地退到立柱旁,避免腹背受敌。
“有点托大了,”慕清晏揉了揉鼻子,分明是十万紧急的关头,她却分神溜了个号,心说,“要是阴沟里翻船,回头又得挨一番数落……唉!”
这声气叹得一扬三顿,浑不将眼前强敌放在心上。内宦却不知她身陷重围,还有闲心惦记着某位不在此间的殷侯爷,阴恻恻地眯紧眼:“……只是圣上既然进来了,这条命怕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话音刚落,慕清晏陡然睁大眼,身子好似喝醉酒般晃了晃,倚着朱红立柱委顿下去。
“你们……”她惊怒交加的表情足以乱真,额角甚至绷起突突乱跳的青筋,“竟然在香里动手脚!”
“要迎候圣上驾到,自然得做足准备,”内宦先是冷笑,继而摆了摆手,“圣上身手不错,随身想必藏有利器,搜仔细了。”
两个内宦打扮的北戎人应声上前,拎住慕清晏衣领,就要手段粗暴地将她拖起——这个角度十分微妙,恰好将身后众人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于是电光火石间,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极短促的两声惨叫接踵而至,紧接着,北戎人山一样的身躯晃了晃,无以为继地倒在地上。
内宦刚转过身,就被倒地的巨响拖住了脚步,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只见尸体之后,慕清晏缓缓站起身,白玉般的半边脸颊上沾满血迹,那女子眼中却无一丝一毫畏惧,甚至有些蛮不在乎地抬手抹了把脸,对内宦亮出手中染血的匕首。
“我不喜欢别人近我的身……清远侯除外,”慕清晏眯起眼,看似嘴角含笑,却透着说不出的狰狞可怖,“既然各位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意思,那咱们还是兵戎相见吧。”
没人会在面对这样的女皇时掉以轻心,内宦收敛了最后一丝轻蔑,沉声道:“拿下她!”
有了前车之鉴,北戎人再不敢大意,相互看了眼,从不同方位一拥而上,试图堵死慕清晏可能的退路——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着先天的体力差距,这一招“瓮中捉鳖”原本万无一失,然而慕清晏一早看破了北戎人的伎俩,选择了一个相当讨巧的方位,北戎人无法完成合围,只能正面硬攻。
当然,再如何小心谨慎,也没人认为一个娇柔的女子能在同时抵抗六个北戎壮汉,因此北戎人攻得放心大胆……即便在慕清晏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得意诡笑时,也未曾察觉不对。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慕清晏从靴子里拔出一只金属铳管,黑黢黢的管口凝成一线,冰冷的铳身上倒映出他们不知所措的面容。
下一秒,炒豆般的爆裂声响起,鲜血四溅中,富丽堂皇的颐宁宫化作了修罗场。
爆裂声炸响时,萧霁正按照慕清晏的吩咐兵分两路:一路由周思远带领,打通封死的密道;一路则由萧霁亲自率领,从后殿潜入颐宁宫。他本以为以慕清晏的机敏,好歹能多拖两刻,谁知经历过生死淬炼的九五至尊如此凶残,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动了连珠铳!
这一惊非同小可,萧霁完全无法用理智压制冲动,甚至来不及交代麾下一句,就不要命地往正殿冲。幸而他人虽着急,到底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唯恐门口设了机关,没敢直接从大门走,而是攀上屋顶,三两下摸到正殿方位,脚尖勾住琉璃瓦檐,以“倒挂金钟”的姿态吊住身子,试着从琉璃窗口往里张望。
窗前没拉帘幔,透过“步步生锦”的窗格,能轻易瞧见殿内情形。萧霁只看了一眼,脑子里便“嗡”一声——只见慕清晏倚柱而立,身上沾满血迹,乍一看不知受了多重的伤,叫人心惊胆战。
有那么一时片刻,萧霁眼前发晕,险些从屋檐上摔下。幸好这时,他又看了第二眼,瞧见慕清晏稳当当地站在原地,手里的连珠铳口冒着徐徐青烟,身旁则横七竖八地瘫了满地尸体。
很明显,是这几个不长眼的北戎人以为女皇陛下好欺负,想捡个软柿子捏,不料被新式火器反将一军,反而断送了性命。
萧霁胸口哽了半天的气缓缓吐出,这才发现自己憋狠了。
颐宁殿中,内宦惊怒交加,被西北轻骑包圆时尚且能镇定自若,眼下却微微变了脸色。饶是他再三算计,也万万算不到自己轻蔑不屑的九五至尊并非柔弱可欺的世家贵女,更没想到慕清晏身上带着连珠铳此等神器,只是一个照面,便叫百里挑一的北戎好手去见了长生天。
“奴婢真是小瞧了皇上,”他从牙缝里挤出话音,“这一着……输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