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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关外的白毛风都经受过,京城里这点充其量是和风细雨,伤不到我,”慕清晏一语双关道,又若有所思地瞥了萧霁一眼,“而且,若是朕没猜错,你送信进去的这位大约不会让朕久等。”
仿佛是为了证实女皇有开拓算命“副业”的实力,约莫两刻钟后,宫门里走出两道人影,一个是宫女,一个是内宦。巧的是,这宫女还是个熟面孔,正是曾在颐宁宫服侍,后来被调往勤政殿“监视”慕清晏的素辛。
女皇幅度细微的挑了下眉,眼底掠过一道光。
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素辛明面上是太后的人,实则是慕清晏策反的一枚“棋子”——她母亲得了痨病,治是治不好,只能靠山参吊命。以素辛那点微薄的月钱,原本无论如何也供养不起,亏得慕清晏听说此事,三不五时地接济一二。
在慕清晏,这不过是聊胜于无的闲笔,毕竟素辛不是太后最为信重的心腹,能发挥的效用不大。
但她万万想不到,这小宫女竟然将女皇的滴水之恩搁在心头,纵然能力有限,也要尽己所能地回报。
“奴婢恭请圣上金安,”素辛很懂规矩,离着还有五六步时便双膝点地,规规矩矩地磕了头,“一别年载,皇上可还安好?”
慕清晏并未急着叫起,任由她跪在原地,好似并不十分待见这曾经奉命监视她的小小“眼线”。目光越过素辛肩头,她看向小宫女身后束手而立的内宦,只觉这人面貌有些眼熟,依稀曾在颐宁宫打过照面。
只是当时,此人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内宦模样,不像眼下,虽说仍是低垂眉眼,却没了那股逆来顺受的谦卑姿态。
“奴婢奉太后之命,向圣上传达懿旨,”内宦语气还算恭敬,人却稳稳当当地立在原地,“皇上还朝,还请独自入颐宁宫,向太后请安。”
慕清晏勾了下唇角,没吭声。她身旁的萧霁踏上一步,看似随意而为,却恰到好处的挡在慕清晏身前,杜绝了内宦暴起发难的可能:“这是太后懿旨……还是挟持太后及朝中重臣的匪徒的意思?”
内宦低低咳嗽一声,素辛会意,从衣袖中取出一卷明黄旨意,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太后懿旨在此,请皇上接旨。”
慕清晏没接这茬,而是端出一国天子的威仪,冷冷端详那倨傲而立的内宦:“假传太后懿旨,你就不怕朕即刻下令,擒了尔等?”
女皇话音未落,两侧轻骑已然拔刀出鞘,刀锋形成合围之势,将那内宦围在中央。
然而内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似压根没看见抵在眼皮底下的刀尖:“奴婢不过区区草芥,皇上要擒要杀,一句话的事,但是颐宁宫里的太后娘娘嘛……”
慕清晏眯了下眼,目光骤冷。
内宦就在这时抬起头,对她谦逊地笑了笑:“皇上放心,太后娘娘凤体金贵,奴婢怎敢右丝毫不敬?只是奴婢迟迟不归,奴婢的同伴怕是没那么好耐心,万一伤着太后娘娘一星半点,岂非是皇上的不是?”
萧霁怒极,厉声斥道:“贼子安敢!”
他听出了此人的言外之意:倘若慕清晏不只身赴险,便是要在天下子民面前担上“坐视嫡母身陷险境”的罪名——大胤素来以仁孝治国,“不孝”二字是何等污点?若真坐实了,纵然慕清晏重夺权柄,登临九五的一路也必定不稳当!
“好居心!”萧霁恨得牙根痒痒,心说,“少帅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护好主上安危……这厮当我是死人吗!”
就在萧统领手心发痒,恨不能立时取了这妄徒首级时,慕清晏忽然笑了。她好似压根没听出这番要求的凶险之处,背手身后,悠悠道:“萧霁。”
萧霁有意在人前为女皇立威,闻言,转身扶刀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慕清晏扬了扬下巴:“替朕把母后的‘懿旨’拿来。”
萧霁一惊,抬头道:“皇上,不可!”
“无妨,”慕清晏笑了笑,“朕也想看看,一别数月,母后想对朕说些什么。”
她连用两个“朕”,萧霁心头“咯噔”一下,意识到这并非寻常吩咐,而是天子口谕。萧统领临行前得了清远侯吩咐,明白“君臣”二字的分量,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还是起身上前,冷冷盯了那内宦一眼。
内宦知趣的后退两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未带凶器。
萧霁强行压下满腔杀意,从素辛手中接过“懿旨”——手指接触的一瞬,他微微愣了下,只觉一个纸团从素辛掌中滚出,落入衣袍袖口。
萧霁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将“懿旨”和纸团一并交到慕清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