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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奴婢心里一直有人，总惦记着宫外，哪能好好服侍主子？自然是要绝了这点念想，踏踏实实的留在宫里，才不辜负主子的隆恩啊！”

太后动弹不得，身体却过电似的打起摆子，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服侍了自己三十年的心腹女官，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奴婢病了大半年，一度出宫养病，太后对奴婢真是关怀，时不时派太医照看着，只等奴婢病愈，便要回宫继续服侍，”琉湘低声道，“只是太后不知，奴婢得的并非寻常风寒……入宫前一晚，奴婢自知与他难以难见，一时情不自禁，便有了夫妻之实。”

太后震惊的睁大眼，紧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手指颤巍巍的抬起：“你……”

“就像您想的那样，那晚之后，我怀孕了，”琉湘握住太后指向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攥入手心，手掌微微发力，只听极清脆的“喀拉”一声，太后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却是五根养护精细的指甲被齐齐折断，“奴婢告病出宫，也不是因为什么急症，而是月份大了，留在宫里怕瞒不住，只能寻个借口出宫待产，等生育完再回宫伺候。”

太后痛得脸色发白，呼吸好似停滞了：“你，不要命了……”

“奴婢已经是个死人，要不是顾念着膝下还有一个女儿，一早随他去了，”琉湘轻笑，“一条贱命苟延残喘多年，自己都想不到，还有向太后娘娘讨回公道的一日。”

太后心头“咯噔”一跳，只见琉湘驾轻就熟地打开床头暗格，从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懿旨：“三千太学生包围宫禁，实属胆大包天。太后凤体金贵，不容有失，还请立刻下旨，调腾骧四卫回防护驾。”

一个时辰后，落有太后凤印的旨意送抵城楼，交到司礼监掌印王彬手中。看清懿旨上写了什么，以谢昭琅的城府都不由脸色微变。

“就因为太学生堵在宫门口，太后就要调腾骧四卫回宫护驾？”谢昭琅对太后没好感，说话也谈不上客气，“那老太婆脑子被板砖拍了吗？”

王彬：“……”

王掌印乃是太后一手提拔的心腹，对颐宁宫忠心耿耿，纵然明知懿旨等于放屁——此时调腾骧四卫回宫无异于自毁长城，也不能像谢统帅一样，将懿旨当屁放了。

“太后娘娘明知北戎围城，依然下了旨意，想必是宫城情况不容乐观，”王彬猜度着太后心意，“太后娘娘身份贵重，不容有失，依咱家看，北戎人一时半会儿没有攻城的迹象，不如……”

王彬这么说并非毫无依据，自李文宾的尸身被送回城中，北戎不知是被李郎中一番慷慨激昂砸懵了，还是另有算计，迟迟没有攻城的迹象。依着王彬的打算，不过是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闹事，花不了多大力气处置，一来一回不过一个多时辰——城门口有谢昭琅镇着，哪怕京营战力再菜，也不至于连一个时辰都扛不过吧？

然而辽东家将与北戎打过交道，深知这帮“芳邻”奸诈狡猾。更有甚者，所谓的“按兵不动”极有可能是障眼法，不过是为了迷惑驻守将领，待得京营士气懈怠，再给出致命一击。

好比当初，北戎攻破辽东防线挥师南下，不就用了同样的伎俩？

正因为了解，谢宁才一听就急了：“王公公怎知北戎人没有攻城的意图？万一您调走腾骧四卫，北戎人趁着驻防空虚之际发动强攻，到时要如何收场？”

王彬是太后的人，掌着批红权的内相，日常见面，连诸位阁老都要客气几分，怎会将谢宁放在眼里？

然而他还算聪明，知道谢宁倒也罢了，辽东统帅却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因此回话的态度不失客气，只是那股被徒子徒孙捧出来的倨傲之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早就听闻谢帅英名，当年在辽东水淹敌军，端的是赫赫有名，想来不至于连吧把时辰都守不住吧？太后身份尊贵，乃是天下之母，若是有个闪失，诸位将军又是为谁守的国门？”

谢宁顿时怒了，敢情都到了北戎围城的份上，这内宦还以为三千里山河是颐宁宫那位的自留地，怒火蹭的上了头。他正待反驳，却被谢昭琅抬手截住，马鞭拦在中央，打断了这场徒添内耗的争执。

“腾骧四卫本是宫中禁卫，王公公想调便调吧，”谢昭琅扬起下巴，脸上被硝烟熏出的尘灰尚未来得及洗净，眼神却是锋锐至极，“只是我有一句话提醒公公，若是城门被破，京中一应人等和光同尘，谁也跑不掉——寻常百姓如此，太后也不外如是。”

他顿了顿，咯的冷笑一声：“说不准，尊贵的天下之母，下场反而比寻常百姓更凄惨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