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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万辽东军做好了全副准备,去应对一群嗷嗷叫的恶狼,谁知这恶狼非但披着铁甲,还给爪牙装上了利刃。两下里狭路相逢,他们毫无防备,被铺天盖地的弩箭豁开一道血口,阵型顿时乱了。
蓄势待发的北戎骑兵紧随其后,好似风卷残云般,将群龙无首、战意溃散的辽东军席卷其中。
不过一日光景,狼烟已然燎原而起,自辽东一线长驱直入,将关内的大好河山肆意践踏。
乍起的烽火耽误了信报传送,当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大营收到军情时,北戎军已经直逼紫荆关下。
此时此刻,西北大营帅帐中铺开一张地图,羊皮纸几乎摆满主帅案头。其中,象征紫荆关的黑点被人用炭笔圈住,底下另外圈了个红圈,标识出的字样赫然是“京师”。
一道弧线从紫荆关出发,往下连住京城,而这中间所需的路程,不过短短两日。
“啪”的一声,一只炭笔被重重拍在案上,大病初愈的四境统帅抬起眼,目光直如刀锋般锐利。
“自辽东哗变,到北戎南下,其间足有半月之久,怎的辽东一封信报也没传来?”殷策揽紧披在肩头的大氅,刀锋似的视线从一干将领脸上缓缓拖过,最终落定在何铮脸上。
自打看到战报起,何铮的眉头就没松弛过:他身为大营副将,在主帅伤病缺席之际,本该担负起主持防务、监察四境军情的重责。然而北戎此遭来势汹汹,他这个副将事前却毫无察觉,不能不说是天大的失职。
何铮和殷策有交情不假,但在军中,军令大过一切。他撩起衣袍,正要跪地请罪,却被人抢先一步——一旁的周思远“噗通”一下,结结实实跪倒在地。
“不关何副将的事,是我,”哪怕是请罪,周思远一字一句依然硬梆梆的,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当时少帅伤病复发,卧床不起,我怕您分了养病的心思,就自作主张,将信报拦了下来。”
何铮眼皮抽跳,下意识去看自家主帅,只见殷策眼神冰冷,脸上好似罩了一张漠然的面具,从旁人视角尚且看不出喜怒变化,与他相交多年的何铮却知道,这是殷策怒到极致的征兆。
就听清远侯淡漠道:“信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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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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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侯的怒火并非无的放矢,北戎兵犯紫荆关,这也是京城北麓的最后一道屏障,倘若被下,铁骑兵锋距首善之地不过两日路程,快马加鞭,翌日傍晚便可与京师城墙遥相对望。
而西北大营离京城山长水遥,纵是星夜兼程,也需半个月之久……军情危急至此,难怪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清远侯都变了脸色。
周思远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遭,从怀里抓出一把纸条,默不作声地递上。
何铮眼皮跳得越发厉害,眼看殷策手指攥紧,脸上如覆寒霜,忍不住抢着斥道:“老周,你糊涂啊!”
何铮的本意是让周思远顺杆爬,沉痛悔恨的检讨一番自己,以平息主帅怒火。谁知周思远完全不理会何副将的苦心,梗着脖子道:“末将自知有罪,但末将确实是为少帅着想!以少帅当时的状况,根本不能费心劳神!再者,辽东一直跟咱们别苗头,这两年又跟京中搭上了线,万一他们是演戏把少帅诳去,将当初京城一事重演一遍,可怎么是好?您的身体不能再……”
他话没说完,只听“卡”一声脆响,却是清远侯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将手中炭笔捏断了。
“你把西北军……当成什么?”殷策一字一顿,皆是从牙缝里挤出的锥心之语,“西北铁骑是重器,更是护佑社稷安危的铜墙铁壁,不是我殷策的私兵!你想做什么……你心里可还有‘家国’二字!”
“清远侯府麾下皆是忠义之辈,怎的教出你这么个私欲熏心的东西!倘若社稷倾覆、生民涂炭,来日九泉之下,你打算如何向父帅和数万铁骑英魂交代!”
这一番斥责极重,每个字都好似一块千钧重石,结结实实砸在周思远心头,直砸的他脊梁生颤,抬不起头。原本单膝跪地的姿态改为双膝,他俯低额头,声泪俱下:“末将自己造的业,末将认!但是少帅,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万万不可以身犯险!若是有个什么……末将才真没法对老侯爷,还有西北数万军民交代!”
殷策手背青筋乱颤,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何铮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唯恐自家主帅下一句就是“把人拖出去,斩了”,要待求情,自己身上一重“失察”之罪还没洗干净,实在没立场开口,胡乱张望一圈,最终将病急乱投医的目光望向坐在一旁的慕清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