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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侯乃是大胤军神,素有“勇冠三军”之名,薛禅不至于蠢到单挑殷策,但也绝不会轻易放他走。只见寒光森然,北戎人的弓弩调转了方向,齐刷刷地对准殷策,却没人敢第一个放弦——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殷策身后翻涌着滚滚迷雾,仿佛有千军万马隐藏在雾气深处,随时会破风杀出。
“原来是清远侯驾临,难怪连可敕敦都吃了大亏,”薛禅站在亲卫环围之中,冲殷策点了点头,神态还算客气,词锋却极凌厉,“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能留下你这位贵客,可敕敦应该会很高兴。”
他举起右手,毫不留情地挥落,周遭瞬间万箭齐发,箭头破开夜色,带出极凌厉的呼啸声。殷策没打算和箭阵硬碰硬,身形化作一道风,以间不容发之势穿行在疾雨中,手中长刀悍然出鞘,刀锋反射过极潋滟的星芒,将射来的铁箭照单全收。
刀身与箭雨相撞,金石之声长短不一,交织成一曲破阵。薛禅眼不错地盯着箭雨笼罩的身影,目光中流露出狼一般的凶狠。
“中原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他分明是占据上风的一方,牙关却咬得死紧,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无谓的挣扎……殷帅!”
断箭铺落满地,殷策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沾染上了细碎的汗珠。俊秀的面庞却毫无表情,单看穿梭如风的身形,甚至称得上“游刃有余”。
殷策笑了笑,突然问道:“薛将军,你领兵犯我边境、屠我百姓时,可曾想到贵国可敕敦会有今日的报应?”
薛禅本就凹陷的两腮顿时绷紧了,刹那间,他好似被捅穿软肋的凶兽,不顾一切的怒吼道:“放箭!”
乔夫人目瞪口呆,没想到殷策竟然真的没走远,更想不到堂堂清远侯会为了一介北戎暗桩冒险现身。眼看北戎人弓箭上弦,大有“不留下殷策不罢休”的架势,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绑住手腕的绳索却忽然断了,身体猝不及防地跌落,摔了个毫无风度可言的狗啃泥。
一双纤细的手就在这时伸过来,吃力地拖起她,耳畔传来焦急的催促声:“别傻愣着,赶紧跑!他撑不了多久!”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乔夫人艰难的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果然对上了慕清晏毫无血色的脸。
乔夫人是从明枪暗箭中杀出的人,骨子里流着阴谋算计的血液,她习惯了争斗,也习惯了背叛,所谓的“投靠”不过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聊胜于无。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交出去的一条命,竟然还有收回的一天。
慕清晏不依不饶的拖起她,拉着人往远处奔逃,身后传来锋锐的破空声,一只箭矢与她们擦肩而过,钉在三步开外的土地上——
北戎人回过味,追上来了!
乔夫人心底泛上一股凉意,扭头就见慕清晏白皙细腻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擦出的血痕。那好似白玉上留下的伤痕,说不出的扎眼,慕清晏却满不在乎的用衣袖抹了把,仿佛那只是无意中沾染的风霜,不值一提。
“你给老娘跑快些,”生死不过交睫,那心宽如海的景昭女皇还有闲心威胁乔夫人,“要是被追上,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慕清晏努力做出凶狠的神气,奈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不顺溜,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也许是她的表情太逗乐,也可能是自身难保还要威胁旁人的景昭女皇自带喜感,总之,分明是生死攸关的当口,乔夫人却没忍住,抿嘴乐了起来。
然而她勾起的嘴唇还没咧到位,一股大力忽从身后袭来,不由分说地揪住衣领,将她往后拖去。
北戎人追上来了。
慕清晏到底是清远侯亲自调教出的人,反应极快的拔出匕首,只见刀光猝起,割裂夜色,北戎人发出令人牙碜的惨号,在血光迸溅中松了手。
慕清晏将乔夫人往后一推,自己主动迎上前,矮身躲过北戎人只志在必得的一扑,起身时几乎和对方来了个脸贴脸。她指间亮出寒光,毫不犹豫地拍下,锋利的针尖刺破皮甲,挑破一层浅浅的油皮。
银针淬了mí • yào,药性发作却需时间,阴沟里翻船的北戎人发出愤怒的咆哮,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伸过来,卡住了慕清晏的咽喉。
慕清晏:“……”
这帮北戎蛮子打架就没点新鲜手段吗!
她故技重施的举起匕首,早有准备的北戎人却将她用力掼出,慕清晏摔在地上,只听“砰”一声闷响,有那么一时片刻,眼前是全然的黑。
北戎人狞笑着走上前,虽然吃了不大不小的亏,却没有急着拔刀。他是当初在河畔跟踪慕清晏的男人之一,早就觊觎这个中原女人,如今见她落了单,就像见到一头误入狼群的小绵羊,因为可爱又无害,倒也不急着咬死,等玩弄够了再拆吃入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