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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不知道殷策怎么想，反正她自己一点不将北戎人的敌意放在心上，待得营帐搭好，这货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溪边，就着清澈的冰雪融水，将脸上的黑灰清洗干净，散乱的鬓发也仔细理好，直到水面上映照出一张如花娇颜才心满意足。

她最后掠了把鬓发，觉得这模样勉强可以见人，才施施然站起身，刚回过头，就见两个北戎游骑正直眉愣眼的盯着自己。

慕清晏：“……”

女皇是个行走的奇葩，说她单纯，心眼多的能叫人当场犯了密集恐惧症；可说她世故，又时常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犯傻。

好比现在，她就把这俩北戎游骑当成来挑衅的，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高高扬起下巴，用睥睨四方的气势瞪了回去。

可惜慕清晏对自己认知有误——此刻正值傍晚，天边镶着烈烈如火的云霞，她dú • lì于霞光之中，鬓边挂着晶莹未散的水珠，无需脂粉修饰，只是借一点霞色掩映，便是颜浓鬓青、艳色难描。

大凡男人就没有不爱漂亮女孩的，只是草原气候苦寒，女子多受风霜磋磨，要么粗声大气、彪悍泼辣，要么皮糙肉厚、野蛮莽撞，极难挑动异性的爱怜之心。如烈月真这般，又是尊荣高贵的人上人，非寻常男子可以肖想。

于是“娇柔斯文”的汉家女子，成了发泄野欲的最好对象。

北戎游骑原本的确是来盯人的，此际却有点神思恍惚，生生忘了自己跟来的目的。眼看慕清晏回了营地，这二位又痴痴怔怔地跟了回去，离着尚有六七步远，一道身影突然斜插进来，阻断了他们盯视慕清晏的目光。

殷策神色冰冷，如果不是在北戎人的营地里，他大约已经拔刀shā • rén：“离我妻子远一点！”

北戎游骑勃然作色，却在扑上前的一瞬顿住脚步，因为殷策拔出腰间匕首，很干脆地扎入脚下泥土中——在草原上，这是“下战书”的意思，如若他们再不止步，无异于向殷策公然宣战，而且不死不休。

草原男儿最重血性，为心仪女子决斗之事屡见不鲜，但游骑不是求偶的“野兽”，而是北戎王麾下的精锐勇士，不能为了这样愚蠢的理由赔上性命，哪怕他们不认为眼前文秀瘦弱的“小白脸”能对草原勇士造成致命的威胁。

可同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掉头走人，难免显得跌份，倒像是怕了殷策一般。正因如此，北戎游骑陷入两难，踌躇着不肯挪动脚步。

游骑首领没有忽略这边的异样，正要赶来解围，却有人抢先他一步——慕清晏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姿态亲密的挽住殷策胳膊，下巴没骨头似的垫上清远侯颈窝，仰脖往他耳洞里酥酥麻麻地吐了口热气。

殷策：“……”

清远侯横扫千军的气场硬是被那口气吹散了，自尾椎处升起一股异样的酥软，顺着脊柱攻城略地，一路传袭至颈后。他略有些无奈地回过头，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慕清晏一眼，用神色与目光传递出“别胡闹”的意味。

可惜女皇已经摸清了他色厉内荏的本质，根本不将四境统帅这点温柔的“威慑”放在心上，一边越发紧的缠住殷策臂弯，一边刻意压低声量，嗓音里好似含着一把柔软的水汽，软软糯糯的央求道：“我饿了……”

清远侯通天彻地的脊梁骨一软，差点当场给跪。

此时此刻，对于殷策而言，莫说两个上门挑衅的北戎游骑，就是北戎铁骑大军压境，也不及慕清晏“饿了”重要。他将那二位晾在原地，自己扯着慕清晏回了营帐，刚一掀帘，那饿死鬼投胎的货色眼睛顿时亮了——就见篝火旁架着一只拔毛洗净的雪鸡。

慕清晏在雪山上耽搁数日，只能用半生不熟的奶茶和面饼填饱肚子，偶尔见一点荤腥，还是硬到撕不烂的肉干。她好多天没吃过热乎肉食，此刻见了烤鸡，比见了清远侯还亲切，分明是半生不熟，她却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两根手指跃跃欲试，险险挨上鸡翅膀，又被“啪”一下打了开。

“刚烤上，还没熟，”殷策宠溺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吃坏肚子怎么办？”

慕清晏翻了个白眼，虽然垂涎欲滴，到底不敢违拗清远侯的吩咐，委委屈屈的挪远了。

他俩其实是从阎王殿门口捡回一条命，死别继着生离，差一点就再无重见之日。如今虽说身陷敌营，好歹有这么一方天地可供倾诉别情，慕清晏心口突然“咯噔”一下，抬头对上殷策温煦含笑的眼，白日里强压下去的酸涩卷土重来，将足有江海宽的心胸填得严严实实，开了光的舌头好似打了结，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