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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两辈子加一块也近知天命了，生关死劫遭遇过不少，却从没这么慌乱过。殷策的气息太虚弱，随时可能崩断似的，她不知所措的张望四周，发现除了冰雪就是山石，只得拖起殷策折回山洞，寻了个结实又挡风的角落，又在附近转悠一圈，收集了些石头缝里流出的黑色油脂，用外衣裹了，带回山洞。

慕清晏不知道殷策的病势为何会急转直下，只隐隐预感症结还是在那味寒霜。她点燃脂水，借着火光增添少许暖意，末了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只得呵一口气，用力搓暖殷策手脚：“明哲，你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殷策好似冷极了，每呵出一口气都挂着触目惊心的白霜。他蜷在地上，四肢无意识的抽搐着，脸色简直比冻僵的死人还难看。

慕清晏急出一身热汗，不知怎么做才能为他取暖，只能用最笨最狗血的法子——她扒掉这人被汗水打湿的外衣，合身扑在他身上，像张毯子似的包裹住清远侯，不时往他手指关节处呵口气，又轻轻摩挲。

“你坚持住，”慕清晏不知这么做有没有用，为了吊住殷策那一线岌岌可危的求生意志，只得化身话痨，喃喃絮叨，“好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这时候撒手人寰，你甘心吗？”

“等你醒了，咱们就成亲！京城回不回得去，有什么要紧？咱们就在北境办喜事，天高皇帝远，不比京中逍遥自在？”

“之前忘了告诉你，我托丁兄寻的海外蕃粮已经有眉目了，是一种根茎，别看长得磕碜，味道却很不错，甘香软糯，可煎可蒸。就是个头小了些，不过不要紧，这玩意儿产量够大，以后还能选育良种，等在北境推广开，老百姓和将士们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还有火器……连珠铳和佛朗机炮都有了眉目，北戎人就算弄出弩车也无济于事，只有上门送菜的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草原上溜达一圈，叫你瞧瞧什么叫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慕清晏搜肠刮肚，几乎将半辈子的话都抖搂出来，昏迷中的殷策无知无觉，似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也不气馁，兀自喋喋不休。

“我都被你看光了摸光了，四舍五入，也算是被你玷污了清白，”慕清晏用完了正经话份额，又开始不着调，“清远侯君子心性，应该不会干出始乱终弃的缺德事吧？”

“你要是敢吃干抹净撂挑子不管，我……等我收复京城，就去你家祠堂告状！我倒要看看，你家老侯爷禁不禁得住当今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你就算魂入阴曹，他也得把你踹回来。”

“殷明哲，你听到了没？赶紧给我醒醒！”

说到最后，慕清晏也弄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觉眼角好似崩断了某根不为人知的弦，泪水滚滚而落，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话说完了，实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紧紧搂住殷策，用胸口的热乎气温暖他。

“我、我那么喜欢你，”慕清晏呜呜咽咽，“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不能争点气吗？”

殷策紧闭的眉眼波动了下，却细微到难以察觉。

慕清晏低下头，唇缝噙着咸涩的泪水，在殷策苍白的眉心处印下一吻。

慕清晏自己也刚中了蛇毒，虽然不知殷策用什么法子替她解了毒，人却虚乏得很，歇了一宿才稍稍恢复力气。次日天明，她进洞查看过，发现此地确实是一条人工开凿出的密道，只是密道中段已然崩塌，崩落的山石将不算空旷的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不管出洞追击还是原路返回显然都不可能。

慕清晏稍稍安心，回到洞口处探了探殷策脉搏，除了比前一晚略有力些，没探出别的名堂。她不懂岐黄之术，也不知这是情况好转还是回光返照，但她很清楚，以殷策的身体状况，在雪山之上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当务之急是尽快带他下山，寻人救治。

然而此处是雪山腹地，气候酷寒，道路更是崎岖，慕清晏自己一人下山尚且艰难，想要拖着昏迷的清远侯同行……

慕清晏甚至不用心算，就知道这任务不是一般的艰巨。

然而景昭女皇天生不是个擅于“服输”的人，否则当初在京城，她也不会明知势弱，仍然硬扛太后与内阁的双重压力，将命悬一线的清远侯从大理寺牢狱中拖出生天。

不管陷入怎样的绝境，也不管面临多么艰巨的险阻，慕清晏的原则始终如一：先做，实在做不成，再想其他变通的法子。

她将自己“先做再说”的原则化作行动力，趁着第二日天气晴好，在附近搜罗一圈，寻到一辆破破烂烂的车板——想来是北戎人用于搬运物资的，因故报废了，才被丢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