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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清远侯没想到，杨复尚未付诸行动，西北军已经顺着慕清晏沿途留下的暗号摸了来，一通穷追猛打，打乱了北戎人的阵脚，也无形中减轻了殷策腹背受敌的压力。

由此可见，天命这玩意儿着实是个玄学，当人们口口声声“受命于天”时，它隐在幕后不现身，坐视“正统天子”被逐出京师。而当所有人以为那小女皇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山寨货”，对其喊打喊杀时，天命又悄无声息地露出形迹，于所有人未曾察觉时，站在了女帝身后。

当然，要是让慕清晏自己评判，她可一点没觉得受到天命眷顾——否则，自己也不至于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怎么样呢，先被那号称半日之内要人命的毒物啃了一口。她能感觉到被咬的伤口处阵阵发麻，却不敢开口，唯恐乱了殷策心思，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清远侯身后，被他拉着穿行在迷宫似的山洞里。

殷策不知暗地里摸进过几回，慕清晏一绕就晕的山路，他却像是印在手掌心的纹路，不用细看都能分辨方向。这山洞内部似是藏有密道，石壁上还用铁棒和木棍做了支撑，外头天崩地裂的动静虽大，密道里却没受到太大影响，不过崩落些许碎石，都被清远侯用肩背挡了开。

他拉着慕清晏，一口气奔出五六里远，耳听得爆炸声和天崩声像是隔了一层，尽头处隐隐可见稀薄的星辉，便知这一遭险中求胜算是赌赢了。

“快到了，”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语气中亦多了几分松弛，“前面就是……”

话音未落，殷策只觉臂弯一重，却是被他护在怀里的慕清晏脚底踉跄，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她这一倒不要紧，直接将清远侯的三魂七魄撞没了，他下意识接住慕清晏，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全凭身体本能行事，等回过神时，人已抱着慕清晏来到洞口。

殷策定了定神，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吹亮火光，将慕清晏从头仔细检查过，最终在这人手腕上发现了一处细小的齿痕——伤口不大，但很深，周遭皮肉发黑，显然是被毒物所伤。

殷策铁石铸成的心肠被没来由的恐慌一口吞没，他想也不想，低头撕下一片衣摆，将伤口靠近心脏的部位死死绑住，试图阻止毒气蔓延。

紧接着，他低下头，唇舌覆住齿印，以肌肤相亲的姿态，用力吸出一口毒血，偏头吐在地上。

慕清晏隐约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却并不觉得惶恐，只是有点不甘：不甘心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不甘心已经摸到寒霜解药的边，却眼睁睁失之交臂，更不甘心……她努力挣扎了这么多年，却没能看到最后的结局。

就算她只是个山寨货，又如何？

她虽是不请自来，却替原主尽了应尽之责，该办的事、该受的罪，一点没少，不过是存了少许私心，希望给殷策在遍地狼藉中挣出一条生路，怎的就十恶不赦了？

凭什么不能得个寿终正寝！

这么一想，慕清晏好似被一股鸡血狠狠扎进骨子里，原有些昏沉的意识突然清醒了。她拼了死命地睁开眼，那一刻的决绝和不顾一切，仿如扼住命运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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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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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见天日的一刻，慕清晏从未觉得头顶星辉如此浩瀚皎洁——雪山上没有屋瓴遮挡，也没有雾霾掩映，夜空干净清朗，碗口大的星子旋转着撞入视野，恢弘又浩大。

有那么一时片刻，慕清晏几乎分不清自己身处黄泉还是人间，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干脆仰靠在石壁上，一只手胡乱摸索着，摸到清远侯冰凉的手指，于是牢牢握住，又扯了两下：“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你说呢？”

殷策没吭声，甚至连勾起手指的细微回应也没有。

慕清晏忽然觉得不对劲，她不仅没听到殷策的回应，甚至连微弱的呼吸和脉搏都感觉不到。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指没有丝毫温度，竟似比冰雪还冷。

慕清晏打了个寒噤，吃力地扭过头，只见殷策就靠在身边。然而他面色惨白，透着不祥的青灰，嘴唇更是一丝血色也无……若不是此人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慕清晏几乎以为他是一具没了生气的尸骸。

“明哲！”慕清晏挣扎着撑起身，手脚并用的爬到殷策身边，手指打着细微的战栗，抵在殷策鼻端，试图去探他呼吸，“明哲……你睁眼看看我！你、你别吓我！”

也许是她手指温度太低，也可能是皮肉都冻僵硬了，慕清晏没能立刻探出呼吸，惊得心脏差点停摆。她定了定神，狠狠一咬舌尖，借着锐痛稳住心神，这才试探到一缕细若游丝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