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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山间入夜迟,临近戌时,太阳依然不肯落下,最后一抹夕晖高悬天际,染得遍山通红。伙夫前来送饭时,乔夫人正在反复斟酌慕清晏话里意味,心中天人交战,便没在意那佝偻腰背、捧着饭食的男人:“晚食放那儿,你先退下吧。”
那人依言放下面饼和奶茶,却没立刻退下,而是嘶声道:“这面饼是刚出锅的,夫人还是趁热用的好。”
乔夫人心头“咯噔”一下,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与此人打过交道,印象中,这送饭的伙夫沉默寡言,日常相见从不寒暄,放下饭食就走。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那口音虽然竭力克制,依然透着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
乔夫人倏尔抬头,那人却已弓腰走出营帐。她微微蹙眉,忆及此人最后说的话,将面饼逐一掰开,果然在最底层的饼皮里发现一张字条,上头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请得一晤。
乔夫人悚然一震,犹疑片刻,将纸条撕碎吞入腹中。
清远侯向来言出必行,这一晚却险些失约——自亥时起,乔夫人就正襟危坐地候在营帐中,谁知直到子时三刻,帐外依然毫无动静。
眼看子时将过,乔夫人不免疑神疑鬼,甚至怀疑自己傍晚见到的纸条是出现幻觉,要不就是营地守卫森严,纵然是勇冠三军的清远侯也混不进来。
这般胡思乱想最耗心神,将至丑时一刻之际,乔夫人到底熬不过困倦,倚在铺上昏昏欲睡。一阵风就在这时掀开帐帘,夜色深处似有不知名的枭鸟掠过,低哑嘲哳的啼鸣声好似利锥,一下下凿上心头。
乔夫人打了个寒噤,不知怎的突然惊醒,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下一瞬,她浑身僵硬,只见营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正目光冷亮的注视着自己。
乔夫人微微一震,面上却不显分毫,反而对那人温婉微笑:“侯爷深夜造访,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我失礼之罪。”
来人正是殷策。
清远侯并不容易被人取信,就算乔夫人曾为慕清晏隐瞒身份,他仍从子时一刻等到丑时一刻,确认营帐周遭毫无异样——乔夫人并没将收到字条的消息告知烈月真,才设法引开守在帐前的北戎士兵,悄无声息的钻帐中。
深更半夜闯入女眷营帐不合礼法,纵然事急从权,传扬出去到底不好听。因此殷策并未靠近床铺,而是一掀衣摆,在篝火旁坐下:“夫人下午的话,殷某都听见了,虽说出尔反尔有失坦荡,但人皆有向生畏死之心,也不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