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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寻了个靠近火塘的地方坐下,将两只被绑住的手凑在火上烤了会儿,又用力搓了搓。
烈月真长眉掀起,隐然有作色之意,慕清晏却突然道:“看这阵仗,可敕敦在雪山上住了有些时候吧?啧啧,冰天雪地的,水都烧不开,吃的喝的都是半生不熟,真是难为你了。”
烈月真到了嘴边的怒火被自己强咽回去:“你说什么?”
慕清晏拎起包了木柄的铁勺,在锅里翻腾两下:“雪山空气稀薄,烧水不容易开,这不是常识吗?怎样,尊贵的王妃殿下,饮生水吃生食的滋味如何啊?”
烈月真细细的眯紧眼。
“我教你个法子,”慕清晏不知从哪捡来一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起来,烈月真一时忍不住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她画了两块拼在一处的铁板,形状有些像是张开翅膀的蝙蝠,上面安了铁架,支着一口锅,“找人寻上好的精铁,磨出这样两块铁板,铁板表面尤其要打磨光滑,然后摆在阳光下,确保反射的光线汇聚在同一点上,而且正好位于铁锅底部。”
“如此一来,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些,却能将水烧开,你们也不用吃生食了。”
烈月真心知慕清晏狡诈机变,自打见面开始,就几次三番提醒自己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饶是如此,景昭女皇诡异莫测的脑回路还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自己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进了沟里:“这是为何?”
慕清晏抬眸撩了她一眼,说不出的嫌弃鄙夷。
“你没试着把铁器放在阳光底下吗?”慕清晏说,“经过暴晒的铁器会滚烫炙手,这是吸取了阳光热度的缘故。雪山上空气稀薄,木柴燃烧的热度不足,反倒是光照比平原更充足,不妨借来一用。”
烈月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么新奇的法子倒是头一回听说,用中原人的说法,受教了。”
她口中说着“受教”,手里却把玩着慕清晏那把小巧的火铳,翻来覆去摸了百八十遍,也没参透个中玄奥:“你的心眼比草原上的野狐巢穴还多,难怪能做出这么机巧的物件。”
慕清晏笑了笑,居然还挺得意:“算你识货。
她等着烈月真逼问火铳的构造材质,甚至编好了一堆敷衍的瞎话,谁知人家并没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而是将手铳往案头一拍,目光冰冷地逼视住慕清晏:“旧叙完了,咱们也该算算账——我该怎么称呼你,是杨姑娘,还是叶小姐?”
慕清晏心说:卧槽,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几百年前编的瞎话,自己早忘光了,冷不防被人旧事重提,一时居然有点回不过神。烈月真也不催她,只是拔出腰间的狼牙匕,用拇指试了试刀刃的锋锐程度,微微一笑:“你很聪明,知道怎么利用人心的弱点拖延时间,我也确实对中原的火器感兴趣,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谁?”
慕清晏用最快的速度镇静下来,心念电转间,露出惫懒又松弛的笑意。
“我是什么人,那位姓乔的夫人没向您说明过?”她偏头看着烈月真,非但没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反而半是戏谑半是俏皮地眨了眨眼,“宫中太后是我长辈,叶家这一辈当家人管我叫一声好侄女儿,虽说是一表三千里的旁系庶出,终归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话其实没掺假,奈何中原人的姻亲关系太复杂,远非直来直去的北戎人可以融会贯通,烈月真双目放空的算了半天也没掰扯明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慕清晏带进沟里了。
任谁一而再再而三的着了旁人的道,心情都不会太好,何况烈月真是北戎狼王的妻子,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与生俱来的骄傲容不得受人戏耍。她将狼牙匕旋出一团惑人眼目的银光,毫无预兆地甩手掷出——呼啸的厉风正对准慕清晏,瞳孔中倒映出急剧靠近的刀尖!
自入帐后就未发一语,权当自己是人肉花瓶的乔夫人再也按捺不住,脱口道:“且慢!”
然而已经晚了,厉风擦着慕清晏鬓颊过去,干脆利落的削断两根发绺,乌发轻飘飘地落了地,匕首则“笃”一声钉入她身后的架木。
从始至终,慕清晏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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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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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人最重英雄,饶是烈月真早给慕清晏贴了一张“诡谲狡诈”的标签,此际也不能不佩服她的胆色。
“难怪敢孤身一人闯我营地,”烈月真笑了笑,“不错,有点胆子。”
慕清晏万万不会告诉烈月真,自己方才差点吓尿了,只是靠着“九五至尊”四个字强撑住脊梁骨,没在烈月真面前露出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