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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慕清晏有限的印象中，只有两拨人马能发出这样整肃的马蹄声：一个是西北军，另一个就是北戎骑兵。

这个念头堪称骇人，慕清晏蹲下身，不顾一切地推醒青棠，又裹着大氅奔出帐外，只见轻骑也察觉到这股靠近的马队，正列队拔营。为首的校尉回过头，冲慕清晏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慕清晏于是将到了嘴边的示警咽下，走近两步，压低声道：“……不是咱们的人？”

“十有bā • jiǔ不是，”校尉同样压低声，语不传六耳，“咱们也好，先行进山的萧将军也罢，都是轻骑……这伙人的马蹄声重得很，只有北凉的重骑兵才会有。”

慕清晏不通军事，但她曾听殷策提起过，北戎战马的品种与中原不同，力大强壮，尤擅长力远行，兼之北戎骑兵在体魄上有天然的优势，因此组建了一支重骑兵——披重甲，使重刀，作战时犹如一道移动的铜墙铁壁，再精锐的轻骑遇上他们也如蚍蜉撼大树，除非用火炮猛攻，否则极难冲散军阵。

然而自大胤立朝以来，对火器的管制就极为严苛，莫说一个小小校尉，就是清远侯本尊想要调度，也得拿到内阁批红。

不必校尉详细解释，慕清晏已然明了，在这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中，西北轻骑是落入下风的一方。她下意识扣住腰间，神色并不显得慌乱：“现在怎么办？是走为上策，还是找地方藏起来，揍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校尉：“……”

他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慕清晏，仿佛看到一头单腿蹦跶的牛。

校尉与北戎重骑交手多年，很清楚如何趋利避害，最令他头疼的并非近在眼前的敌人，而是一旦慕清晏惊慌失措、自乱阵脚，他该如何让这京中来的“金贵人”消停下来。

谁知慕清晏“娇弱”归娇弱，胆子却并不小，非但没被“北戎重骑”四个字吓趴下，反而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大有跟北戎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校尉被女皇陛下与外表不相符的强悍灵魂惊着了，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一把拖住撸袖子上前的慕清晏：“咱们是为寻药来的，眼下敌明我暗，没必要与他们硬拼，不妨暂退一步……来日战场上，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慕清晏想了想，觉得“临阵跑路”说出去虽然有点灭自家威风，但也强过被人包抄碾压，于是矜持的放下撸过胳膊肘的衣袖，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西北军行动如风，转瞬已收好营帐，熄了篝火，寻了条小路绕至高处——也幸而山路崎岖盘折，从听到马蹄声到重骑亮相相隔不下一柱香，等到重甲的身影自山坳后现出时，营地已然空空如也，连熄灭的火塘也彻底冷却。

可惜时间太短，西北军手脚再利索，也很难完全抹去扎营的痕迹。北戎人刚到地方就发觉不对，立刻将营地团团围住，又派游骑探查四周，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很快，消息报到将领帐下，这位也是个老熟人，正是当初混迹使团入京朝贡，被女皇怼到怀疑人生的哈木。

闻听此地疑似有马队出没的痕迹，此人长眉一挑：“马队？莫不是西北铁骑？”

然而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不会……中原人不耐高寒，躲着雪峰还来不及，没事怎会往山里闯？”

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人接过话茬：“未必不可能，别忘了，咱们接到信报，那殷策十有bā • jiǔ中了寒霜之毒……若要配制解药，须得一味产自雪山的绿萼莲，西北军铤而走险也是情理之中。”

哈木乃是拖欢手下第一大将，性情暴躁，轻易不容旁人插嘴。但他不敢拿身后之人开刀，只见此人身量远比北戎汉子娇小，头盔摘下，露出一张明艳姣好的面孔，赫然是曾在图兰城与慕清晏交手，险些断送大胤国祚的北戎王妃——烈月真。

哈木单手摁胸，行了个北戎贵族之间觐见的礼仪：“可敕敦。”

烈月真摆了摆手，身后十来辆大车沿着山道停下，车上罩着油布，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头载着什么。但是留在山道上的车辙痕迹极深，想必是某种分量十足的重器。

这一幕落在藏身高处的慕清晏眼中，她皱了皱眉，仗着距离远，北戎人听不见，凑到校尉耳畔低声问道：“北戎人翻身越岭还要带着这玩意儿，想必是什么攻城略地的利器……会是什么？”

校尉神色凝重，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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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弩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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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人赶了一天山路，早已人困马乏，好容易歇下，很快没了声响。万籁俱寂中，唯有营地篝火哔哔啵啵烧着，来往巡逻的岗哨拖出深重长影，除此之外，再没有清醒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