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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了碟新鲜脆嫩的小王瓜,应是高价买来的洞子货,对炕上的慕清晏盈盈笑道:“西北天干,贵人既是醒了,且先用点蔬果去去燥火吧。”
慕清晏不知萧霁是如何交代的,竟能叫大家小姐甘当下婢。她原想找人套话,谁知萧霁心虚至此,连照面都不敢打,宁可推人顶包,一时哭笑不得,更有些“误中副军”的歉疚:“原是我事多,劳烦这位……姑娘了。”
“大家小姐”正是殷策途经赵家村时,误打误撞救下的赵清莹。她父亲原是西北粮道,虽只有四品,却是掌着实权,连何副将都要给几分薄面——不过在统领四境兵马的清远侯跟前,这点面子着实不算什么,殷策一封手书送到,赵夫人就得殷勤备至的收拾出上房,又让自家女儿前来请安问候。
赵小姐教养不错,虽是受人差遣,却丝毫不露委屈之意,笑着为慕清晏斟了杯热茶:“这是本地的八宝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胜在口味香甜、滋阴润燥,您用一些,就当我们尽了心意。”
慕清晏不知萧霁是怎么跟赵家人说的,含混其词道:“赵姑娘言重,我哪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仰人鼻息、苟延残喘罢了。”
赵清莹觑着她神色,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道:“听母亲说,姐姐是侯府亲卫送来的,侯爷还写了书信,嘱托村长爷爷好生照看……您与侯爷渊源匪浅,身份贵重非我等乡野村妇可以企及,称一声贵人不算有错。”
慕清晏是过来人,如何听不懂赵小姐的潜台词?刹那间,她胸口腾起一股无名火,满口钢牙咬得嘎嘣响——
好你个殷明哲!老娘为你担惊受怕,你却在外头招惹烂桃花,还让人家跑到我跟前旁敲侧击……真当我耳瘸听不懂人话不成!
气归气,景昭女皇老大一个人,总不至于将这番孩子气的想法摆在脸上,沉吟须臾,反将一军道:“赵小姐满口‘侯爷’,莫非与殷侯很是相熟?”
赵清莹虽另怀心思,到底不比慕清晏脸皮厚,闻听此言,俏脸顿时红了,低头摆弄衣角,好半晌才道:“也、也没有很熟……只是之前马匪攻村,恰好侯爷经过,施以援手,赵家村上下才逃过一劫。”
慕清晏眼珠滴溜一转:“这么说来,殷侯对赵小姐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赵小姐也该向殷侯转致问候,如此才算有来有往。”
赵清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仿佛能滴下血来,垂首半晌不语。
慕清晏瞧她神色,就知这姑娘早跟萧霁打听过:“萧将军是齐侯亲卫,平时跟进跟出,最了解齐侯心意——以赵小姐的美貌贤淑,他是不是对你念念不忘?”
赵清莹娇羞未敛,忧色已生:“萧将军虽未直说,脸上却带愁容,我还想跟姐姐打听,侯爷可是身子不适?”
饶是早有预料,慕清晏脑中仍是“轰”一声,心知最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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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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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时片刻,慕清晏恨不能立刻跳上马背,星夜兼程赶回西北大营,把殷策揪出来问个明白。
可惜不行。
她恋爱脑归恋爱脑,在步步惊心的深宫中浸润了一年多,早不是热血上头就横冲直撞的傻白甜,不会轻易置自己于险境,更不想给本就心力交瘁的殷策添麻烦。
“不能草率行动,但也不能坐视姓殷的小子把自己玩死,”慕清晏下意识摁住手指,将指节捏得“咔吧”响,“这事我自己办不来,还得找人帮手!”
早在马全庸枉死、苏茹叛主之际,慕清晏就从所未有的意识到,身边有个可信之人是多么重要。可惜她仓促离京,行囊尚且来不及收拾,身边更没什么“自己人”,唯一信得过、且还算有少许默契的,便是萧霁。
“这小子陪了我一路,又是侯府家将出身,最了解殷策不过,”她裹在被褥里打了两个滚,蹭着枕巾寻思道,“想把这事办成,还得将他拉拢过来。”
慕清晏从不缺行动力,既然拿定主意,立刻招来萧霁。萧统领进屋时,一双犀利如鹰的眸子上天下地游离乱窜,就是不敢往慕清晏身上落:“主上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慕清晏余毒还未彻底拔除,虽说捡回一条小命,脸色却白的吓人。她裹着厚重的大氅,脸颊瘦到凹陷,整个人近乎形销骨立,唯独一双眼睛不屈不挠地亮着,盯着望久了,叫人莫名胆战心惊。
慕清晏本想寻个委婉些的说法,然而她将自己从头搜罗到脚,也没找出二两“委婉”,只得无奈放弃,开门见山道:“殷帅的毒伤怎样了?”
萧霁来之前其实做好全副准备,将慕清晏可能发难的突破口挨个捋了遍,也打好了应对的腹稿。饶是如此,他依然没想到,慕清晏居然如此光棍,一开口就直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