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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入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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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动荡起伏，景昭四年比之景昭三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入三月，一向不消停的北戎轻骑便悍然越境，拔出的刀锋直指西北军驻地。

更叫人侧目的是，此次领兵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统北戎三部，被公推为新一任狼王的拖欢。

拖欢其人，与一般认知中的北戎人不太一样，他骨子里亦不乏草原民族特有的血性悍勇，却也不吝台面下的计谋，更喜欢用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挑起敌方内斗，削弱敌军势力，待得时机成熟，再出其不意、一击即中。

好比他收服北戎哈察部，就是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叫往日雄霸草原的三部之一分崩离析。

此次偷袭西北军，看似心血来潮，实则并未超出拖欢的掌控，无论是安插于西北大营的钉子，还是京中贵人对于北境局势的错误判断，都少不了有心人潜移默化的引导。等到一切水到渠成，这出大戏的主角才不慌不忙粉墨登场，甫一亮相就是图穷匕见——亮出爪牙的北戎群狼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撕裂了西北军设在大营之外的两重防线。

西北军不愧是清远侯一手磨砺出的重器，哪怕战事乍起猝不及防，依然奋勇反击。一名小将士挣扎着爬上烽火台，试图点燃燧炮放烟警示，谁知斜刺里突然传来一记尖锐的呼啸声，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尖利的弩箭已经从天而降，自背心扎入，钻了个透心凉。

小将士口角带血，扑倒在烽火台上，至死也没能点起心心念念的燧炮。

高居马背的拖欢收起长弓，迎空举起手臂，翱翔云端的猎鹰发出尖锐的长鸣，逆着天风打了个盘旋，轻巧停落在北戎狼王肌肉隆起的小臂上。

“有点不对劲，”拖欢用手抚摸着猎鹰后背，皱眉思忖，“这些中原人也太弱了……就算没了主帅，也不该这么不堪一击。”

他极目远骋，奈何目力再好终究有限，望不穿茫茫旷野，只能将这份疑惑暂压心底，继续按原计划往前推进。

狼群所经之处，寸草不留，只剩下几具面目全非的尸首。片刻后，听得马蹄声逐渐远去，本该“壮烈牺牲”的小将士蠕动了下，居然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身。

“这戏演的，代价忒大了，”小将士强忍肋骨断裂的剧痛，从破碎的铠甲下抽出一面开裂的护心铜镜，又把破损的血包丢到一边，伸手在烽火台下摸了半晌，摸出一只竹编的笼子。

竹笼里关着一只羽翼丰满的信鸽，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无辜的和他面面相觑。

小将士打开鸽笼，将信鸽抛上天，鸽子扑棱棱振翅，在天幕中划过一道长虹，追着北戎人化为一个针尖大的小点。

飞鸟的速度远非马匹可比，不过转瞬，军情已然传遍西北大营。这一切发生在悄无声息间，按说绝不可能暴露痕迹，但拖欢名为狼王，不光有狼一般的狡诈，更有着近乎猛兽的直觉，硬是从异乎寻常的平静下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征兆。

“不对劲，”他忽然抬起右臂，身后数万北戎轻骑紧跟着顿住脚步，“先撤退！”

跟在拖欢身边的是个三十来许的汉子，名叫薛禅，相貌是北戎人常见的黝黑高大，任谁也想不到那看似粗犷的脑袋竟然精通汉家文章。

“狼王可是察觉到什么？”薛禅策马上前，与拖欢并肩而立，“我听说西北军的主帅是一个非常善于诱敌的人，你是怀疑我们得到的情报有误，他并没有失去对军队的掌控力？”

“我和他交手的次数不多，但每一回都印象深刻，”拖欢摩挲着腰间弯刀，垂下眼，“他是个很善于隐忍的人，如果因为一时的得意而忘了形，势必会受到狠狠的教训。”

他倏尔抬眸，不容置疑地再次下令：“撤退！”

狼王对军队的掌控力毋庸置疑，几乎是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北戎铁骑已然后队变前队，就要循着来时路撤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簇火星自西北大营深处窜上天，云层被霞光撕裂，血色浸染了天幕。只听一声巨响，旷野尽头涌现出乌泱泱的黑影，谁也不知他们从哪钻出，却如潮水般汇聚成了“势”，浪头来势汹汹，朝着多年夙敌露出狰狞的刀锋。

拖欢瞳孔骤缩，弯刀铮然出鞘。

西北帅帐之中，自有传令兵将实时战况禀报给殷策。这让北戎狼王忌惮不已的清远侯神色凝重，却不是为了近在咫尺的激烈交锋，目光自始至终没从慕清晏惨白的面颊上挪开。

两鬓花白的军医诊治许久，眉头始终紧蹙，末了对殷策一拱手：“还请少将恕罪，不知这毒药是何配方，老朽实在不敢用药，只能用些缓和的药物暂且压制毒性，不过……这终究治标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