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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要人命，远非柳延枫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能做主，殷策也没打算从柳大公子口中听到明白交代，之所以明知故问，无非是想对朝廷的态度试探一二。

谁知柳延枫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听了殷策的刁难，他不愠不怒，反而露出些许紧张，伸舌润泽了下干涩的唇瓣，方道：“敢问殷侯，那位……殿下可是在西北军中？”

殷策是过来人，见了此人神色，心头隐约浮起一个揣测：等等，这小子该不会还惦记着慕清晏吧？

大凡有些血性的男儿郎，都容不得旁人觊觎自己心上人，清远侯再如何举重若轻，充其量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这一点上也未能免俗。

有那么一时片刻，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现过一个念头：敢打清晏的主意，非得给这小子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不可！

而清远侯一张脸仿佛与脑子用着两套零件，闻言笑了笑：“不在。”

柳延枫皱眉打量殷策，显然没全信，试图从四境统帅脸上寻出破绽。殷策面不改色，任他端详，中途还洗净双手，不慌不忙地煮了一锅奶茶。

清远侯领兵多年，不管是忠是奸，城府总归是有——至少不是柳延枫这个道行能看穿的。他端详许久，始终不得要领，只得无奈放弃，姑且信了清远侯的说辞：“自古阴阳有序、乾坤有则，此为天理纲常。之前宗亲没有合适的人选，才任由一女子颠倒伦常，如今既已寻回先帝血脉，自当拨乱反正。”

他话说得掷地有声，看得出是发自肺腑，心声吐露完了，转念想起自己此行是来和谈，而眼前的四境统帅又与慕清晏颇有些交情，不便把话说僵，于是找补了一句：“不过……此事非她一人之过，朝廷与太后也无意深究，若她肯悬崖勒马，主动回京投诚，新皇自当以长公主之礼相待。”

殷策：“……”

躲在屏风后偷听的慕清晏：“……”

虽说这二位之间隔了一道屏风，彼此瞧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说心有灵犀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罢，电光火石间，这二位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刚说有点长进就打脸，兄弟，你这道行也忒不够看了，回去修炼两年再出来混吧。

殷策无意与柳延枫这等公子哥浪费时间，揉了揉额角，面露疲态。何铮与他相识多年，对殷策的了解堪称鞭辟入里，敷衍了事地送走柳大公子，转身三两步折返回来：“少帅脸色不好，可是寒症又发作了？”

殷策寒症倒没发作，只是跟柳延枫说话着实心累，揉着额头一时没有开口的意思。何铮察言观色，正要给清远侯倒碗奶茶解解乏，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抢走了茶碗。

何铮定睛一看，仓促间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只好行了个军中参见上峰的礼。

慕清晏披着一袭一看就不合身的大氅，衣摆垂落地面，险些绊住脚步。她冲何铮笑了笑，亲手盛了热腾腾的奶茶端到殷策跟前：“柳延枫的话，你怎么看？”

殷策轻嗤一哂：“朝廷若真有心与北境和谈，就不会派他为正使了。”

慕清晏也是这么想，但她还多了一层疑虑：知子莫若父，柳延枫什么德行，没人比柳章权这个当爹的更清楚，且这一路兵荒马乱，着实不太平，柳章权就算想历练儿子，也犯不着将他往龙潭虎穴里送。

那么柳延枫此次出使，到底是单纯的走过场，还是另有玄机？

京中世家和颐宁宫之间，又出现了怎样的微妙分歧？

慕清晏远在千里之外，有些事纵然能模模糊糊的摸到影子，终究是鞭长莫及。她正托腮沉思，脸颊忽然被什么碰了下，热腾腾的奶碗近在眼前，香味扑鼻，变着法的勾人口水。

“要是我没猜错，以柳延枫为正使不过是个幌子，想知道他们此行的用意，还得从随行人员着手，”殷策转向何铮，“可曾问清那位副使的来历？”

何铮方才瞅着气氛不对，早就眼观鼻鼻观心，此时冷不防一抬眼，就见殷策碰了碰慕清晏，将奶碗送到她嘴边，慕清晏眯眼笑了笑，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何铮：“……”

何副将突然觉得自己多余长了一双眼，巴不得怎么溜进帐的，再怎么溜出去。

但主帅问话，他不能当没听见，只得略有点尴尬地移开眼，若无其事道：“末将问过了，此人姓宋，单名一个平字，倒不是世家出身，乃是绍康三十三年的二甲进士出身，因考评优异，接连几次升迁，现任兵部正五品郎中。”

殷策玩味着“绍康三十三年”几个字眼，曲指轻敲了敲桌缘：“一介寒门，想在世家把控的朝堂上崭露头角可不容易，他当初的主考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