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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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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到名的……不知该叫“绿眉”还是“萨尔兰”的倒霉公主一动不动地杵在帘外，似一根赏心悦目的美人桩子，忽略她险些被自己拧成麻花的手指，就好像殷策所言的陈年旧事跟自己没半分干系。

慕清晏心说：沉得住气，又能忍辱负重，看来不是什么善茬。

口中却道：“再不得宠也是一部公主，怎么流落到跳舞卖笑的份上？不会是你拐卖良家妇女吧？”

丁裕正喝茶，冷不防被“拐卖良家妇女”一串字眼扎了耳根，茶水呛进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连不苟言笑的殷策都含起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没什么诚意的斥道：“怎可随意污人清白？”

慕清晏扮了个鬼脸，给清远侯面子，不吭声了。

“她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照拂，在本部受欺凌是家常便饭，”丁裕叹了口气，“偏偏她性格倔强，不肯低头服软，在大妃面前还知道收敛一二，可其他人嘛……”

慕清晏秒懂：性格倔强，不肯低头服软，偏偏又出身微贱没靠山，搁大女主古偶剧里是“身有傲骨，自尊自爱”，可惜现实不比网文狗血，更没主角光环护身，本就处境艰难，还横冲直撞不讲策略，无异于将自己竖成一个靶子，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仇恨。

“有一回，趁着哈察可汗外出打猎，几个庶兄将她拖进草原深处……”丁裕看了萨尔兰一眼，没把话说完，“恰好那一日，我带着商队打附近经过，遇见她时，人已经没了意识。我顺手捡了她回来，再耽搁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了，就算不被野狼叼回窝里，也得活活冻死。”

屋里安静极了，一时没人说话。

慕清晏心下恻然，却没显露面上，她到底不是刚穿来的菜鸟帝姬，太知道这个世道有多艰险、多无情，萨尔兰固然可怜，可那些因北戎南下而背井离乡，乃至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就不可怜了？

她为“大胤女皇”，受万千子民供养，就得操心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今“家务事”尚未拾掇妥当，哪有闲情余致去同情旁人？

“所以，你就把她养在身边了？”不插手归不插手，冷不防被灌了一耳朵血泪史，哪怕刀子不是割在自己身上，慕清晏也不会太愉快，“这跟咱们说的诱敌之计有什么干系？”

她没刻意避讳萨尔兰，一来，这姑娘是丁裕的人，没人比姓丁的更清楚她底细，这心如马蜂窝的货既然敢让她留在这儿旁听，就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再者，落难公主不如鸡，她便是有心拿着情报去讨好故国，以北戎人的做派，也未必领这份情。

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可不是聪明人会干的事。

丁裕看了殷策一眼，后者眉目间压着一段阴霾：“北戎三部……现在只剩两部，大约半个多月前，达延部拖欢发兵哈察部，将其一举歼灭，哈察王庭被一把火烧尽，草原上现在已经听不到‘哈察部’三个字了。”

慕清晏震惊地瞪大眼。

虽然早在为她讲授北戎三部实力对比时，殷策就做出断言，拖欢雄才大略，一统草原只是时间问题。但她还是没想到，此人的动作这么快、下手这么狠，丝毫不顾及共饮草原水的同胞之情，直接将哈察部灭了族。

可怜老可汗当年为了讨好达延狼王父子，眼瞅着岳家惨死没敢吭气，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脚上，反而白白失去一重互为援奥的唇齿，还赔上了爱妾性命。

该说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是哈察部气数已尽，”仿佛看穿了她的念头，殷策耐心解释道，“老可汗畏缩胆小，但也谨慎圆滑，若他还在，想于朝夕间拿下哈察部绝非易事。可他一直隐忍龟缩，旁人还没说什么，他那几个血气方刚的儿子先忍不住，一心重振哈察荣光，又嫌当爹的老眼昏花碍了自己的路，于是联合部落内的贵族发动了zhèng • biàn。”

可能是屋里火盆烧得太热，窗外狂风呼号，慕清晏手心里却捏出一把热汗。她用汗涔涔的手掌摁住额头，心说：搞了半天，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最终上位的是大妃所出的三王子，我巡边时和他打过照面，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勇士，”殷策不带任何感qíng • sè彩的评价道，“可惜空有蛮力，全无头脑，对上拖欢这等枭雄，只有给人送菜的份。”

他其实另有一重猜测：哈察部zhèng • biàn的时机如此凑巧，到底是因缘际会，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此等离间父子的伎俩称不上光明正大，北戎人自诩豪迈，一般不屑使用。但拖欢与旁人不同，他不惧正面拼杀，也不排斥暗涌手段，只要能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他来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