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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

丁裕：“……”

那二位相互看了眼，虽说彼此看对方都不大顺眼，这一刻却涌起同一个念头：开什么玩笑？骗鬼呢吧！

慕清晏知道他俩不相信，易地而处，她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一个在深宫里活了二十年的小丫头，不但懂火器，还能绘出改进火器的图纸？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然而时局紧迫，容不得她藏私，外虏窥伺河山，也没时间给她徐徐图之。慕清晏自认文不成武不就，唯一可取之处便是超越时人数百年的阅历，这时候再不拿出来，留着过年吗？

许久的沉寂之后，到底是殷策先回过味，他与慕清晏相识日久，对女皇的为人也算有些了解，这四六不着的货虽时不时满嘴跑马，却从不拿正经事开玩笑。她既说是自己绘制的图纸，那便是板上钉钉确凿无疑。

可是……她从哪学来的火器之术？

或许是看懂了殷策的疑问，慕清晏主动解释道：“宫中文渊阁藏书中有一本从西洋传来的火器技法，不知搁了多久，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我觉得有意思，私下里偷偷翻阅过，可惜时日久了，只记得这两种图样。”

文渊阁确实收藏群书，其中不乏火器技法，只是大胤主流不屑此道，斥之为“奇巧淫技”，技法不说粗浅简陋，至少被后世甩出十条街。

幸而清远侯无缘入文渊阁借阅书籍，也不清楚慕清晏这话水分有多大，顺着话音一捋，没发现大破绽，便权当是真。

“此事你还告诉过谁？”殷策神色严厉，“可还有旁人知道？”

慕清晏虽然喜欢招惹清远侯，却绝不会在谈论正事时没轻没重：“没有了，连图纸都是我刚画出来的……乔夫人倒是在一边，不过她以为我是随手涂鸦，根本没留心。”

殷策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张图纸意味着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听慕清晏这么说，一颗心才算沉到肚子里，将图纸细细叠好，揣进怀里。

丁裕不满了：“我说殷侯，您就这么独吞了？虽说人家算是半个殷家妇，可在下好歹是此地的东道主，总得见者有份吧？”

殷策想起这货干的好事就不想搭理他，但慕清晏另有打算：“说来，我还有一事拜托丁先生。”

丁裕用鼻子喷了口气，猜到她想说什么，凉凉道：“图纸是一回事，铸造实物是另一回事，铁料、火药、成熟匠人，少一个都不成……在下才疏学浅，怕是不堪公子重托——我这胳膊还疼着呢！”

慕清晏方才嚣张过了头，忘了这一茬，此时被丁裕当面戳破，不禁有点发窘。殷策半是安抚半是撑腰地握住她的手，扭头斜睨了姓丁的一眼，冷冷道：“你不该打？”

丁裕：“……”

他被四境统帅那一眼盯得如堕冰窟，浑身骨头缝直往外冒冷气，不敢跳脚蹦高了。

慕清晏心中大快，终于知道有人撑腰的滋味着实不错，只是为了长远合作，她还是放低姿态，主动递出橄榄枝：“方才一时冲动，冒犯丁先生，还请见谅……只是火铳一事干系到北疆安宁与我大胤国祚，倘若能成，于我将士有莫大好处，还请先生尽力周全。”

丁裕到底是大老爷们，跟姑娘家一般见识显得太跌份，何况慕清晏话说得诚恳，他便见好就收，面露沉吟：“慕……公子的图纸画得明白，只是您应该知道，火器一物威力巨大，朝廷严禁民间私铸，您想要的火药也好，铁料也罢，都不是一时三刻能凑齐的，更别提铸造也需要时间……”

慕清晏方才宴上没用多少，现下倒有些饿了，见桌上有一道炙羊肉，热腾腾的鲜香四溢，目光便长了腿似的溜过去。

她刚要拎起筷子，殷策却好似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及时摁住她的手，又将自己方才用的热羊羹盛了碗，依葫芦画瓢地端到跟前：“入了夜，再食油腻对身体不好，主上且喝点热汤垫一垫吧。”

慕清晏被打断兴致，心里却美的不行，有意炫耀似的，闷头喝了一大口。

“我知道这东西没那么容易造出，不然也用不着麻烦丁先生，”她说，“听说图兰城是东西商道汇冲之所，寻常市货有的这里有，没有的这里也有，连传国玉玺这等稀世罕见的宝贝都能浮出水面，想来寻几斤铁料和火药应该难不倒丁先生吧？”

丁裕心说：你这是把老子当羊毛薅，薅完一面还不够，非得换面薅秃噜了才罢休是吗？

但他确实没法拒绝，一来，当初在京中，全靠慕清晏周旋才换得朝廷“重开海禁”的诏令，虽说纵商船入海，于国库亦有莫大好处，原是合则两利的买卖，谈不上谁仰仗谁，但他总归实打实的欠了慕清晏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