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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势要推开潘沉,却被反捏住下巴,生硬地转过脸去。慕清晏愕然抬头,正对上一双通红的眼,那潘沉垂涎欲滴地看着她,活像饿了好些天的人盯着喷香的肥肉:“你矫情了这些天,欲擒故纵该玩够了吧?实话告诉你,老爷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寻常的乡野女子……”
慕清晏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声色:“老爷为何这么说?妾身分明……啊!”
她惊呼一声,陡觉天旋地转,却是被潘沉捏住手腕,摁在刚铺好的被褥中。
慕清晏后脑磕在枕上,幸而里头蓄着棉芯,倒不至于摔出脑震荡,饶是如此,太阳穴依然嗡嗡作响。
她在满眼金星中咬牙切齿的想:“卧槽,敢吃老娘的豆腐,给你脸了不成?等摸清你背后的‘主子’,老娘非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可。”
就听潘沉阴阴笑道:“老爷见过的乡野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其中不乏年轻貌美之人,可是像你这样长得漂亮又细皮嫩肉,举止间又有大家闺秀雅致风度的,可真没见过几个……”
慕清晏:“……”
失策,竟然忘了这一茬!
慕清晏从没将自己归入“大家闺秀”一类,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几十年,读过的书、听过的话,没一个标点能和“雅致”沾边。不料在宫中住了大半年,身体力行耳闻目濡,居然也受了一点熏陶,还被这眼毒的潘家旁支看出端倪。
“难怪明哲说这姓潘的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倒是我小看他了,”慕清晏暗自盘算,“他突然发难,到底是想彻底撕破脸,还是……”
电光火石间,慕清晏分神往帐外打量了眼,只见篝火倒映在帐篷上,依稀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
——有人在帐外偷听!
那一刻,慕清晏脑中闪现过无数念头,从神秘莫测的“姚先生”到深得潘沉信重的“七姨娘”,再到潘记背后影影绰绰的马匪和北戎人,仿佛有根线隐在云遮雾绕深处,将看似不相干的因果相互串联,指向一个耸人听闻的可能。
“潘沉再不济,也是潘家旁支,若没跟京中本家通过气,他怎敢与北边暗通款曲,将主意打到军粮头上?”慕清晏惊疑不定地想,“更有甚者,潘沉与京中暗中勾结,会不会……本就是京中授意?”
但京中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的大胤朝堂正由世家把持,权势之盛无以复加,断没有跟外敌勾结自毁长城的道理……除非在他们看来,“长城”已经成了比外敌更如鲠在喉的威胁。
“是殷策!”慕清晏的思路从没有这样清晰过,“他们勾结外虏,不是为了撬自己墙角,而是用来制衡清远侯!”
此时,潘沉臭烘烘的大嘴已经凑上前,有那么一瞬间,慕清晏想起了某些极其不愉快的经历,再清明的思绪也压不住胸口翻涌的恶心感,突然拔下头上木簪,看也不看地刺落。
那是用乌木打磨的发簪,簪头极锋利,入皮肉如切豆腐,血花溅出,模糊了慕清晏的视线。出乎意料的,潘沉竟没觉得痛楚,因为那簪头在mí • yào水中泡过,药力入体,当即发挥效用,半边躯体瞬间麻木,被慕清晏轻轻推到一旁。
“老爷未免太心急了,”慕清晏瞥了帐角暗影一眼,不慌不忙地揽好衣襟,“本来还想多陪您演一会儿,但您着急掀了戏台,妾身也只能从善如流。”
潘沉使出吃奶的力气,却连一根手指也抬不动。他抬头瞪着慕清晏,只见那雨打梨花一样娇弱的“姑娘家”居高临下打量他,眼神宽容又轻蔑,好似端详一头在烂泥里打滚的狗。
“你到底是什么人?”潘沉咬牙切齿地问道,“西北军?还是按察使司的探子?”
慕清晏挽着头发,似笑非笑地改了称呼:“潘大人好歹是潘氏旁支,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怎么在你眼里,大胤说话算话的只有清远侯一家不成?”
这话说得玄妙,潘沉心头疑虑更重:“你……你是京中派来的?”
慕清晏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支寸许长的累丝金凤簪,凤眼处镶着米粒大的红玛瑙,凤口衔着水滴状的红翡滴珠。
“这是宫中技法,太后御赐,”慕清晏悠悠地说,“潘大人虽说出身有限,无缘面圣,走南闯北这些年,眼力见总该有的——簪身以赤金打造,凤眼上镶着上好的南红玛瑙珠,是为重材;累丝镂成凤羽,是为重工,民间可没有这等精细的手艺。”
潘沉僵硬地咽了口唾沫。
“怎么,潘大人不信?”慕清晏一边掂量帐外之人的身份,一边继续忽悠潘沉,“你若不信,不妨摁动金凤眼目处的南红珠,自然能见到太后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