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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萧大哥当咱俩是拖油瓶的累赘，巴不得先打发了，”慕清晏活动了下脖颈，“我说兄弟，你是想下山途中撞见北戎蛮子，跟条狗似的夹紧尾巴，还是想留在这儿，痛痛快快干一仗？”

青棠心知慕清晏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否则也没法将萧霁治得妥妥当当，但他还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胆大，自己只剩半条命，还敢打北戎人的主意。

“你……不是，你准备怎么干仗？”青棠怼北戎人的舌头好似打了结，硬是捋不顺溜，“你看看自己，站都站不稳当，还干仗？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霁哥交代？”

慕清晏：“咱们要是拦不住北戎人，让他们两头包抄，到时不必你交代什么，你霁哥一条性命就先交待在这儿！”

青棠：“……”

他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同样不想离开，反正那一刻，这原本看慕清晏不顺眼的小亲卫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觉得这女人的话很有道理。

北方冬日天黑的早，不过半刻钟，夜幕已经当头罩落，将青龙山笼罩在一泊暗影中。不知是风声扰人还是心理作用，慕清晏总觉得风声中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仿佛是北戎人已从前山冲杀上来。

慕清晏没声张，继续在石窠里躲着，心里默默计着数，大约数到一千六百三十四时，山下终于有了动静，影影幢幢的火光从密林缝隙中透出，裹卷了一身险恶杀机。

慕清晏微微呼出一口气，没敢吭声，而是摸索着抓住青棠手腕，在少年伤痕累累的掌心里敲了两下——来了。

青棠身体绷得死紧，微微点了下头。

这两人相识不久，脾气也称不上对路，却颇有默契。慕清晏一个眼神递去，青棠已经借着山石遮掩，兔子似的窜到崖边，用力扳动机括。

那当然不是他俩准备的，而是姚朗拿来对付官兵的后招，只是马匪头子做梦也没想到，没等防患未然的后手用上，自己先死在慕清晏手里。

机括扳动的一瞬，偌大的崖壁“隆隆”作响，竟似崩塌一般，滑落无数山石，撞在崖壁上，带落更多碎石，结成一股声势浩大的洪流，呼啸着奔涌而下。

这一下事发突然，底下的火光顿了顿，好似被狂风席卷的流萤，瞬间散开。然而这股北戎人毕竟精锐，居然于千钧一发间躲了开，萤火只是稍一散乱，待得洪流轰然而过，又好似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重新聚集在一起。

青棠暗啐一口：“北戎人早有准备，看来那个烈真一直防着咱们。”

“防着咱们是对的，”慕清晏说，“他要二话不说就信了咱们，我才要怀疑他有什么企图。”

说话间，半山腰的火光又往上窜了一大截，隐约可见北戎身影。慕清晏屏息凝神，待得北戎人相隔只有十来丈时，猛地发力，将摆在崖边的一人高木桶推下。

木桶不比山石结实，滚到一半时已然分崩离析，装在里头的粘稠液体泼洒出来，被夜风裹卷，攘得漫山皆是。深夜难以视物，北戎精锐还没回过神，先卷了一头一脸，起先还以为是树上的露水，谁知伸手一摸，却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不知是谁先喊起来：“火油……是火油！”

西北寒冷，却也干燥，山上又都是树木枯草，一旦点燃，半边山头都得烧化。慕清晏半点没有自己可能连坐成糊家雀的担心，点燃火把接二连三掷下。

底下的北戎人发现不妥，高声呼喝起来，虽然山路陡峭，却也摘下所负□□，往高处放起箭来。慕清晏反应慢了些，被青棠拽了把，连滚带爬地躲进山石后，只听“铎铎”之声密集如雨，几乎毫无空隙。

分明是十万火急的当口，这四六不着的景昭女皇却走了神，忍不住想：要是探头看一眼，这石头已经成了马蜂窝吧？

北戎人用箭阵逼退慕清晏，但掷出的火把遇见火油，很快燃烧起来。火光蛇一样，从山头蔓延到半山腰，转瞬熊熊烈烈，竟是将小半个青龙山席卷其中。

火光映亮了西北冬夜的天空，也惊动了前山拼杀的两拨人马。萧霁偏头避开一只不从哪飞来的暗箭，手中长刀起落纵横，刀光乍起之处必定带起一蓬血花。百忙中，他往后山的方向瞥了眼，瞧见半边好似披血的天，脑子里“嗡”一声，差点炸没了三魂七魄。

“什么情况？”萧霁崩溃地想，“不是让那位低调行事，尽量别打眼吗？统共就俩字，她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写！”

慕清晏确实不懂低调，否则当初也不会顶着颐宁宫与内阁的双重责难，从大理寺手里抢出只剩半条命的清远侯。眼看风助火势、越烧越旺，这位居然人来疯似的，被那把火点着了骨子里的热血和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