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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已经将青棠唤进屋来。族长闻言先是一喜，待得看清青棠不过十六七岁，面相本就显嫩，两颊还带着尚未消退的婴儿肥，越发稚气未脱，不比自己最小的孙儿大多少时，刚舒展开的眉心顿时拧了回去：“唉，叫这么小的孩子冒这个险，老头子心里怎么过意的去？说不得，我亲自跑一趟，大不了将这把老骨头填在里头，反正是黄土埋了脖颈子的人，也不算亏了。”

何铮使了个眼色，青棠何等机灵，立马笑道：“老丈别看我年轻，当年也是跟着我家少帅驰骋沙场过的，咱连北戎蛮子都不怕，几个马匪胡子算老几？您就放心瞧好，看我怎么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他正吹嘘得兴起，后颈已经挨了何铮一巴掌：“显摆什么？还不下去准备！”

青棠捂着脖子龇牙咧嘴，待要反驳，扭头瞧见殷策坐在角落里，吹着茶碗似笑非笑，顿时不敢吱声，一蹦三跳的溜出门去。

何铮心意已决，族长再不放心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拉着青棠将赵家村与自己这一房的底细大致说了遍。青棠听得连连点头，又换上衣服，蒙了包巾，若是不明就里，单看言行神态，当真像个乡下儿郎。

转眼天色已亮，众人将何铮一行簇拥到村口，目送青棠一人一骑打出白旗往马匪营盘慢慢行去。离着还有一两里光景时，那边呼啦啦冒出好些人，将青棠坐骑团团围住，各个执刀带枪，端的是凶神恶煞。青棠却丝毫不惧，对一干马匪行了个罗圈揖，又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围困左后的马匪往两边散开，露出一条足够容纳一人的通道，将青棠引了进去。

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日上中天也没出来。族长自己巴不得在村墙边等着，又不敢怠慢了何铮，便张罗着将人领回族屋，上了点心和茶水。

西北干旱，物产本就不丰，这一年尤其艰难，灾荒连着□□，就算是家底厚实的赵家村都有些捉襟见肘。平日里，除了戍守巡逻的村兵吃得好些，别户人家只能吃杂面馍馍高粱饼，几个平平无奇的白馒头已经是最高规格待遇。

何铮与赵家村常来常往，如何不清楚村子底细？几个白馒头一个没舍得吃，大多分给族长家的孙儿。剩下一个，他用衣袖袖了，觑着没人留意时塞给殷策：“您身子不好，还在喝药调养，能吃好些就尽量吃好点，北境千头万绪都压在您身上，可容不得差错。”

殷策自律极严，断没有背着将士吃独食的道理，起先还想推拒，何铮却拿准了他的性子，悄声道：“您不把身子养好，怎么去接皇上回来？”

殷策一震，终于接了馒头，掰成小块送进嘴里，用粗茶送下，吃得干干净净。

满村老少度过了一个坐立难安的白天，直到傍晚来临、红霞漫天，守在村墙边的村兵才见青棠出了马匪营盘。这一喜可非同小可，离着还有二里地，村兵已经迎上前，将人簇拥回来，直接带到族长堂屋。

青棠在马匪窝里耽搁大半天，滴水未沾，又饥又渴。他接过不知谁递来的茶水，仰脖喝了个干净，又忙着啃了两口高粱饼子，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时，何铮看不下去，照着他后脑给了一巴掌：“你小子别光顾着吃，赶紧说说，那帮马匪是什么来历？什么意思！”

青棠被他一拍，吃在嘴里的高粱饼子卡住喉咙，险些嘶咳起来。他赶紧用茶水灌下去，抹了把嘴道：“马匪什么来历，我还不大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伙人绝不是一般的暴民流寇——他们一眼就认出我手上的茧子不是做农活生的，而是常年握刀的结果，差点将我推出去砍了。”

族长一口气好悬没上来，若非青棠全须全尾的坐在跟前，差点背过去：“那、那你怎么说的？”

青棠眉飞色舞：“我说我是赵家村的儿郎不假，只是三年前入了行伍，蒙殷帅不弃，带在身边当了亲兵。此番流民bào • dòng，我担心村子安危，特意向殷帅告了假，本想回家探望一番，不料遇上马匪围村的倒霉事。村子里净是些老弱妇孺，祖父年纪又大了，没奈何，只能由我替他老人家走一趟。”

村长听得连连点头，何铮却隐隐回过味来：青棠本是入伍没两年的新兵蛋子，因着还算机灵，被何铮带在身边使唤。只是这小子得陇望蜀，又对清远侯仰慕已久，一门心思只想跟着殷策。

当然，想法还没来得及成行，就被何铮一巴掌拍了回去。

“说重点，”何副将没好气道，“本将没工夫听你说书！”

青棠于是亮出底牌：“马匪的意思是，要问赵家村要三万石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