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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箭步抢上,还没开口,眼眶先有些泛红:“是我连累你了……”
殷策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他后背上的刑伤并非伪造,而是货真价实,条条入肉三分,若非如此,也瞒不过太后派来的心腹太医。
这番苦肉计本是清远侯自己的主意,滋味固然不好受,但也不算太难挨。眼看女皇满脸心疼,甚至带出隐隐的哽咽,他又是好笑又是心软,吃力地探出手,在慕清晏鼻尖上轻轻勾了把。
“多大人了,还掉金豆子?”殷策话音虽轻,语气却很轻松,仿佛后背上花红柳绿的血道只是覆上的灰尘,轻轻一扫就落了,“要是被伺候的宫人看到,皇上怕是要威严扫地。”
“那就威严扫地好了,”慕清晏吸了吸鼻子,勉强咽下哭音,“反正在你面前,我本来也不是皇上。”
殷策只当女皇说气话,没往心里去,温言哄道:“下手的宫监有分寸,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将养两天就好了。”
慕清晏没吭声,执拗的去拽被褥,殷策无奈,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半翻了身,由着女皇掀开衣襟:“真不疼……我伤惯了。”
慕清晏还是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一早备好的伤药,用指尖挑了,仔仔细细涂抹在伤患处,末了轻轻吹干。殷策拿女皇没法,只能闭眼由着她服侍,不知过了多久,慕清晏终于消停下来,拖过被褥将人盖好,又从水盆里拧出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清远侯被汗水打湿的额头。
殷策勾起嘴角,却没睁眼,而是默默享受着这亲昵的片刻光景。虽然目不能视,触感却因疼痛变得异常敏锐,他甚至能勾勒出那只手是如何顺着削瘦的面庞滑落,抚住微微凹陷的脸颊,拇指在唇角处轻轻蹭了下。
有些搔痒,更多却是余韵不绝的悸动。
殷策终于睁开眼,伸手握住慕清晏:“我想睡会儿……不许再胡闹了。”
慕清晏留恋地端详殷策眉眼,好似要用目光将这人轮廓一寸寸切下,小心塞进眼瞳。她揭开食盒,取出一盏温热的参汤,用调羹盛了送到殷策嘴边:“要睡也先喝了汤……你身子本就不好,调养这么久也没恢复过来,现在又伤上加伤,往后再不能过分操劳,知道吗?”
殷策想说“自己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穿用度与一国之君殊无二致,若非太后和内阁不时闹出事端,就是想操心也没地方用,”但他确实太疲惫了,喝了参汤后更觉眼皮重的分不开,身不由己地坠入黑暗。
然而,或许是直觉敏锐远胜旁人,也可能是对慕清晏太熟悉,从她言行举止间察觉到异样的端倪,殷策心头总是隐隐紧绷,不肯安心陷入昏睡,反而挣扎着探出手:“阿、阿晏……”
清远侯最是恭谨守礼,哪怕私下相处,若非情到浓处难以自抑,他对慕清晏的称呼依然是君臣分明的“皇上”,而非直呼其名。此刻却因着心底没来由的不安,难得唤出女皇小名。
慕清晏握住他瘦到皮包骨的手,心疼的亲吻了下:“我在……”
殷策心口压着千钧的叮嘱,却说不出口,只能喃喃道:“别、别操之过急……太后多半已经疑心了你,你不妨再做场戏,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无论如何,先……保全自己。”
慕清晏没说话,俯身在殷策苍白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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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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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在昏睡中觉察到什么,几次挣扎着要醒,又被药性拖入黑暗深处,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觉得有人摁住自己额头,手心柔软微凉,贴着滚烫的皮肉甚是舒服。他下意识蹭过去,依稀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声道:“走吧,别回头,你的兄弟和袍泽都在北边,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去……”
殷策心生不祥,试图从半梦半醒中脱身而出,那人却扶起他头颈,将一碗微甜的汤药喂下。睡意于是卷土重来,泥淖般纠缠住他,将意识往黑暗深处拖去。
殷策竭力抗拒,奈何身体孱弱,实在抵抗不住药力,只能身不由己的睡去。等到再次恢复意识时,殷策恍惚察觉身边有人,只以为是慕清晏,从被褥中挣扎着伸出手,含糊唤道:“晏……”
那人猛地惊醒,鲤鱼打挺般弹起身,倒了碗热茶送到床头,扶起清远侯头颈:“茶来了,您慢点喝。”
殷策连喝两口,舌根恢复知觉,只觉这茶水颇为苦涩,也无甚香味,与平日里饮用的八宝茶大相径庭,不由皱了皱眉:“阿、阿晏……”
那人道:“少帅,您终于醒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殷策试了几次,终于艰难的睁开眼,只见扶起自己的并非慕清晏,而是本该坐镇北境的何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