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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心念电转,突然问道:“皇上……是打算亲政了吗?”
慕清晏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殷帅若是想贿赂朕,现在还来得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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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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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是根正苗红的慕氏血脉,纵然以女子之身登临九五出格了些,但只要大胤境内找不出第二个姓慕的宗室,她这把龙椅就坐得稳稳当当,亲政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自古以来,少帝亲政都在成年之后,而“立业”的前提必是“成家”。可如今,女皇仍是孤家寡人,内阁几番提请“大婚”都被慕清晏驳回,若非先后闹出行刺案与春闱舞弊案,叫勤政殿抓住把柄,亲政之事怕是遥遥无期。
“太后那边怎么说?”殷策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拥着大氅在慕清晏对面坐下,“她肯放手吗?”
“不放手不行,”慕清晏从银铫子里盛了碗牛ru燕窝,自己先尝了口,觉得甜味适中,这才端到殷策跟前,“朕今年十九,过年满二十,就算是个男子,也已‘加冠成年’。太后先前还能用‘天子年少,不通政事’的理由拖着,但是垂帘代行天子权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听闻入春以来,好些御史上疏,要求颐宁宫归还天子权柄,纵然太后有世家撑腰,此刻也有些顶不住了。”
殷策不爱吃甜食,但慕清晏亲手盛了喂他,就算是穿肠烂肚的□□,清远侯也能含笑咽下。他就着慕清晏的手吞了两口,发现这玩意儿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吃,牛ru之滑与燕窝之柔恰到好处地杂糅在一起,再以冰糖和蜂蜜调味,恰好解了饭食之后的油腻。
被洗脑的殷策不必慕清晏喂,自己接过小碗慢慢饮了:“话虽如此,太后毕竟是太后,若她执意不肯还政,总能想出借口给皇上添堵。”
伤病未愈的清远侯懒得讲究形容仪表,长发未曾束冠,只扎一条绛红发带,松松垂落肩头。但就是这么一点聊胜于无的点缀,却衬得他眉目生辉,随意勾勒几笔便能入画。
慕清晏不得不承认,自己没生一双看透色相的慧眼,一开始就是被殷策这副皮囊吸引。但是相处日久,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在心头扎了根,叫“殷策”这个名字勾着神魂,斩不断也放不下。
“太后当然不会任由我翻了天去,”慕清晏垂首在折子上写下朱批,那是一封拨派军饷的折子,上头列了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晕。慕清晏唯恐一笔算错就是差之千里,拽过一张空白宣纸,在上头列出阿拉伯数字的竖式,一笔一笔核对起来,“幸亏叶家这一辈没有合适的子弟,否则大婚之事也没那么容易推脱过去。”
殷策以往不觉得怎样,如今却是听到“大婚”两个字就无比刺耳,恨不能连折子带上折子的人一并丢出去。不过婚事终究没成真,为了一点“莫须有”的可能大动干戈,有损清远侯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因此他只是沉吟片刻,就若无其事道:“即便叶家没有合适子弟,太后也不会任由皇上失去掣肘吧?”
“那是自然,”慕清晏头也不抬,在墨池里匀开一块朱砂,“所以,未免她老人家劳神费力,不如我先递根杆子上去。”
殷策原想给颐宁宫上点眼药,不料引出这样一番话,一时倒将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儿女情长丢到一边:“什么杆子?”
慕清晏叹了口气,用笔杆不大雅观地搔了搔鬓角:“我已让老师上疏,奏请太后训政。”
终归是贵胄出身,又在朝堂浸润多年,殷策不需要如何思忖,就从这短短三言两语中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意味,顿时微微一震。
所谓训政,是指先帝退位为太上皇,或是先皇去世,新帝即位,秉承皇太后训示处理军政要务。换言之,与眼下的垂帘听政没什么本质区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女皇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了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太后重权,单凭几封奏疏,想叫她让出握在手中的天子权柄?显然不可能!”慕清晏说,“与其让老人家变着花样找事添乱,倒不如我主动退一步,老人家有了面子也得了实惠,朝堂上转圜的余地反而大一些。”
殷策明白她的无奈,太后不可能彻底放权,但女皇已然长成,亲政是顺理成章的事。与其坐视颐宁宫与朝臣僵持不下、徒添内耗,倒不如慕清晏主动退让,既卖了颐宁宫情面,又将内耗降到最低,最要紧的是,女皇也能走上台前,潜移默化地参与朝政。
一举数得。
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却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走这稳妥的一步——自古以来,少帝登基者不在少数,受制于外戚或是权臣者更是比比皆是,并非没有德才兼备之人破局而出,但更多则是默默无闻,就此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