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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瞥了他一眼，虽然没开口，一句百般嫌弃的“分析起朝局来头头是道，怎么摊到自己身上就这么拎不清，生生混到如今这份上”刻在目光里，简直呼之欲出。

殷策被她戳中痛处，抬手摸了摸鼻子。

两人你来我往耍花枪，稍不留神便过去小半个时辰。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哨，街角烟尘滚滚，竟是冲过来一帮青皮无赖，个个人高马大、手持棍棒，犹如猛虎扑羊似的冲进请愿示威的学生中，抄起棍棒就是一通打砸。

这些学生都是读书人，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也是身娇肉贵，何曾见过这等不要命的阵仗？当下虽未见血，却也哀嚎四起，被棍棒逼迫得连滚带爬，长衫滚在地上，沾满灰土，连带读书人的斯文体面一并扒落脚下。

这一出突如其来，从身陷局中的学生到围观吃瓜的清远侯全愣住了。然而很快，殷策回过神，猛地看向慕清晏：“这是陛下的手笔？”

慕清晏冲他挑了挑眉。

“稍安勿躁，”她低声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只见不过片刻，方才还严肃整饬的请愿队伍顿时乱了，一旁围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生生将“请愿”掰成“闹剧”。搅场的青皮犹不罢休，老鹰拎小鸡似的揪出两个带头情愿的学生，迎面啐了一口：“终于找到你这混账玩意儿！睡了老子的女人，以为换身人皮就能不认账？我呸，哪有这么好的事！”

带头的学生姓李，名文宾，虽出身寒微，在京中士子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他自诩清高风流，谁知被个下九流的无赖薅住衣领，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提溜起来。

这还不算完，不待他高呼挣扎，这无赖居然一口浓痰啐到他脸上，说出这样一番污人清名的话，好似一盆秽物当头泼下，瞬间将李文宾砸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出离愤怒，疯狂撕扯起来：“你、你胡说八道！我与你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何平白污人清白！你……你放开我！放开！”

他手舞足蹈地挣扎，奈何这二位体型差距过于悬殊，饶是他把衣领扯破了，依然铮不开那只铁箍似的大手，被人揪着后领，死狗般拖在地上，生生拖出了五六丈。

震惊的学生们再顾不得什么请愿不请愿，一股脑围上前，试图从壮汉手中救下同窗。然而几十来个粗壮汉子围在周遭，手上又拿着棍棒，根本挤不进去，这么拉拉扯扯，居然推搡出十来丈开外，眼看离鸿胪寺远了。

其中不是没有耳聪目明的学子察觉不对，还想高呼挽回局面，可刚一张口，碗口粗的棍棒就劈头盖脸砸落，喊不出来也骂不出口，好似圈里的猪羊，被扑食的猛兽驱赶着，一路往远处去了。

至此，这出闹剧算是勉强落了幕，请愿学生们当众丢了脸，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只要消消停停地熬过这段时日，送走了北戎来的瘟神，这出由景昭女皇而起的事故就算尘埃落定。

朝廷不必有所为难，请愿的士子也没伤筋动骨，再好不过。

殷策将各处细节仔细推敲过，没发现明显的漏洞，对慕清晏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这位女皇陛下看似三不着两，却往往有出人意料的神来之笔，于插科打诨间达成既定目的。

只是年纪尚轻，行事尚有疏漏，待得假以时日，历练得老成了，更是不可限量。

“如果是她，”殷策忍不住分了下神，“说不定真能压制世家，将千疮百孔的朝局拉回正轨。”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觉慕清晏已经叫了好几声，这被晾在一旁的景昭女皇也不恼，伸手在殷策眼前晃了晃：“明哲……明哲？回魂了！”

殷策打了个激灵，猛地拽回思绪：“什么？”

慕清晏抿了抿嘴：“想什么这么出神？叫你都没听见。”

殷策歉意地笑了笑，正待岔开话题，忽然反应过来：“你方才……叫我什么？”

慕清晏无辜地眨眨眼：“明哲……这不是你的字吗？怎么，我叫错了？”

殷策：“……”

清远侯殷策字明哲，这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女皇知晓也很正常。但男子弱冠取“表字”，若非长辈，便只有关系亲近的同辈之人才会直接称呼。

如今慕清晏以“明哲”相称，难道是认为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可以和“亲近”……沾边了？

清远侯原本清明的脑子里像是被谁泼了一盆浆糊，整个人陷入云里雾里，看着慕清晏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偏偏那景昭女皇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放了多大一个雷，誓要将撩拨进行到底：“怎么，嫌我占你便宜？那我让你也叫回来好了……啊慢着，我好像没表字，要不你现取一个？你叫，我就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