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慢点,小心别伤着,”慕清晏情急之下,直接捞住殷策,一条胳膊环搂住这人腰身,皮肉紧紧贴合,中间只隔了一层软绸布料,“疼得厉害吗?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殷策缓过一口气,最先觉出的倒不是疼,而是满心不自在——他虽贵为清远侯,却驻守北疆多年,又是端方持正的脾气,活了二十来年,从没跟女子亲近过,如今与人肌肤相亲……相亲的对象还是九五至尊,一时间,本就不足的血气几乎乱了套,蛇一样疯狂游走,一股脑往皮肉贴合的部位去了。
殷策挣出双手,别开隐忍赧意的视线:“请……放手。”
慕清晏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要待撒手,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是清远侯的豆腐,平时可没那么容易吃到嘴。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慕清晏再□□熏心,也不忍在这时折辱殷策,稍许占了便宜就收回手:“那个……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先睡会儿?后面的事,我……朕会处理好的。”
殷策:“……”
其实颐宁宫不是什么能让人安睡的地方,和九五至尊同床共枕也着实叫人尴尬……更别提景昭女皇心机深沉,以殷策阅人无数的眼光,也摸不透她的底细和盘算。
但他实在太疲惫了,而慕清晏一条胳膊还隔着薄被轻轻拍抚着他……就像哄孩子入睡似的。殷策一边浑身不自在,一边又不自觉地沉浸在催人入眠的轻柔节奏中,不多会儿居然当真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偏殿陈设不如正殿,但也差不到哪去,比起冷宫更是一天一地——殿内笼了地龙,床头还摆了两只掐丝珐琅花卉熏炉,里头烧的是上好的红萝炭,火热耐烧,且不带烟气,将偌大的寝殿浸泡在阳春三月般的暖意中。
睡到半夜时,慕清晏依稀听到身旁传来一阵闷咳声,起初以为是在做梦,后来听着不对,冷不防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一把扳过殷策:“怎么,又开始咳了?”
这些日子,殷策夜夜伤病发作,咳起来就是大半天,早就习惯了。他无意吵醒慕清晏,用被巾塞住嘴,憋得浑身发颤,谁知还是没藏住。
慕清晏翻身下床,手脚麻利的倒了杯热茶,又从荷包里摸出两粒护心丸,用茶水喂殷策服下。末了,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得轻拍殷策后背替他顺气:“难受的厉害吗?要不要宣太医?”
殷策咳得脸色发青,艰难地摇了摇头。慕清晏有些心疼,用衣袖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扯过锦褥将人裹好:“真不用叫太医?你这些天一直咳得这么厉害?”
殷策倒没觉得夜夜嘶咳有多难熬,驻守北疆十多年,比这严重的伤病不是没有,一样熬了过来。如今身陷锦绣软褥,烤着暖融融的熏炉和地龙,服了药、喝了水,还有人关怀备至地替他顺气……清远侯反倒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委屈,越发咳得厉害。
就好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固然是疼的,要是没人来扶,自己拍拍灰也就站了起来。可若有人将他搀起,一边柔声安慰,一边百般哄劝……那完了,熊孩子立马扯开嗓子,不嚎个惊天动地不罢休。
虽然拿毛都没长全的小崽子和坐镇北疆十数年的四境主帅相比不大合适,但是这一刻,这二位的心境确实有相通之处。
殷策好容易喘匀了气,回想方才的心路历程,自己也有点好笑。然而随即,清远侯收起笑意,从这番微妙的心绪起伏中品出某种不太寻常的意味:他为什么会为了慕清晏的呵护而感到委屈?
在殷策看来,“委屈”是一种软弱而私密的情绪,只有在信任且亲近的对象面前,人们才会卸下心防,坦然露出软肋。
景昭女皇显然哪一类都归不到,但清远侯就是对她破了防。
可能是慕清晏几次三番的维护悄然软化了殷策的防心与戒备,也可能是因为……除了慕清晏,在这个冰冷又残酷的深宫之中,他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接下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楚和愤懑。
劫后余生,他实在是太累了。
当晚后半夜,殷策是在慕清晏的拍抚下睡着的,兴许是伤后血气不足,清远侯手脚冰凉,下意识往“热源”处凑去,凑着凑着……就被慕清晏迷迷糊糊揽住,滚成难舍难分的一团。
如此一夜过去,待到天光乍亮,慕清晏也被司寝女官小声唤醒:“陛下,时辰到了,该起了。”
慕清晏:“……”
她从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骤然穿进小说,其他姑且不论,每天起五更的作息着实受不了。但是这一天情况特殊,她刚睁开眼,人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伸了个懒腰,胳膊没留神探过界,触碰到一具……温热又光裸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