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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边军哗变,首先倒霉的是北境百姓,那荒草下的白骨不是长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以为意。第二,留清远侯一命是朕的决定,母后也同意了,你口口声声‘横加干扰’,是觉得颐宁宫的懿旨不足以留一个罪臣性命,还是觉得朕坐拥天下,连想要一个男人都得看你脸色?”
这是“景昭女皇”第一次摆出一国之君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斥责柳延枫。柳大公子做梦也没想到,不过数日不见,原本“娇怯温婉”的慕清晏居然转了性,被这一番利如刀口的言辞捅进肺管,硬是瞪圆眼说不出话。
升级版的“景昭女皇”大学期间参加过校辩论队,毕业后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一张嘴不说浮木沉石,也绝不是柳延枫这等足不出户的“宅男”可以抗衡。当然,他也万万不肯抛开读书人的“气度”,与慕清晏做这等口舌之争,脸色铁青半晌,拂袖冷冷而去。
慕清晏话说得难听,出口前却也过了脑子,知道这番争执瞒不过颐宁宫,特意将太后这尊大佛挡在前面。果不其然,短短半个时辰后,在佛堂礼佛的太后就听说了此事,得悉慕清晏放话“要了”清远侯,见惯世事沉浮的当朝国母也有些说不出话。
“皇上登基三年,脾气越发古怪,说话也有些不知收敛,”太后转动着翡翠佛珠,沉声道,“知道的这是一国之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乡野村妇。”
琉湘姑姑赔笑道:“圣上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懂这些弯弯绕。再者,圣上年轻,又没大婚,‘年少慕艾’虽是说男子的,反过来也一样……圣上想要个男人,纵然莽撞了些,较真论起来也没大错。”
琉湘姑姑不愧是跟了太后几十年的老人,一番话旁的还罢了,一句“直肠子”,一句“不懂弯弯绕”却是正中太后心怀。
“直肠子”意味着心无城府,好拿捏;“不懂弯弯绕”,就不会玩手段,更不会干出笼络朝臣、架空颐宁宫的勾当。
也难怪琉湘话音才落,方才还有些沉冷的太后已经缓和了神色,嗔怪道:“你就护着她吧……慈母多败儿,迟早有一天纵出大事!”
琉湘看出太后心情不错,打蛇随棍上地哄道:“有您老人家看顾着,天大的事也不打紧。”
太后扶着琉湘的手慢慢站起身,踱到西暖阁里坐下。琉湘亲自倒了杯热水,又剥了只闽南产的蜜橘,毕恭毕敬地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吃了两瓣,慢悠悠地续道:“你说的不错,皇上年轻,乍一见到个齐整些的男人,难免有些遐思……历代先帝都有三宫六院,皇上却是孤零零一个,这么算下来,确实不像话。”
太后话里有话,琉湘当然听得出来,忍不住试探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笑了笑,用盏盖慢悠悠地撇着茶沫:“皇上想要的无非一个清远侯,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皇上喜欢,哀家成全她又何妨?”
于是三日后的傍晚,琉湘姑姑亲自赶到勤政殿,只说传太后口谕,请慕清晏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慕清晏不明所以,然而太后发话,她就算揣了满心嘀咕,也只能乖乖照办。迈过颐宁宫门槛时,她还忍不住想:无事不登三宝殿,那老妖婆突然找我,十有bā • jiǔ没好事……万一她把我卖了,或是干出点祸国殃民的勾当,我该怎么办?
是以头抢地、宁死不从,还是作小伏低、隐忍顺从?
不过回想原著剧情,除了结党营私和挥霍无度,太后似乎、好像、也许……也没干别的什么?
慕清晏正满脑子遛着草泥马,在前引路的琉湘冷不防停住脚步,回头对慕清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皇上进去吧,奴婢在外头伺候着,您有什么吩咐就唤一声。”
慕清晏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不明所以的进了偏殿,推门先闻到一股奇异的熏香,幽幽的,有些甜腻,不像颐宁宫常用的檀香,反倒有些……红尘缱绻的意思。
慕清晏猛地站住脚,凭着直逼20的视力,敏锐察觉到重重纱帘之后、六尺阔的月洞架子床上……有个人!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慕清晏后背上的寒毛瞬间奓开,被骤然升起的某个念头钉在原地,“那可是……清远侯,大胤四境统帅!”
要真是她想的那样,四境驻军还不追杀慕氏到天涯海角?
怀抱着“万一”的希望,慕清晏颤巍巍走上前,撩开低拢的纱帘,就见锦绣大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裹了张薄被,只露出脖颈以上。再往下,隐约可见□□肩膀,身上似乎未着寸缕。
更要命的是,即便这人眼睛上蒙着轻薄红纱,挡住小半张脸,慕清晏还是一眼认出,这是殷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