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页

“够了！”天帝再听不得这些话，只能冷着脸打断他，“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停手。”

“啊……”魔神佯装惊讶道，“居然这么爽快，原来是我误会你啦……”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面上流露出的仍旧是众人所熟知的狡黠的笑：“怕不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在人界的天兵又抵不住我的魔军无法暗中解决，这才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出面调解。若是人界都知晓了他们心心念念求得长生飞升后去往的天界竟是这样一个虚伪不堪的地方……也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天帝眯了眯眼，眼中的怒火早已无处遁形，偏偏魔神早已死过一次，也不再怕死，这样的威胁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他欢乐心情中的一味调剂罢了，他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他只要云生的神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立了如此大的功劳之后你非但不奖赏他反而要拘着他的神格迟迟不让他凝神化形……但我太过了解你，所以我也能猜到一二，”似是说累了，魔神便干脆找了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头颅垫在身下坐下了，天帝看着他这举动眼角一跳，但碍于他手中还掌握着数百万魔兵的操纵权，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无非就是在我失控之后你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让他误以为只要封印我就能让一切恢复正常，对不对？而若是放任他重新凝神，总有一天他会恢复记忆，知晓你当初只是为了骗他封印我，按照他的性子，就算不与天界反目成仇，至少也不再会为天界做事了。但你不信他——或者说，不相信我，不信一个由恶神养大的孩子在得知这一切后会对天界有利。”

天帝不言，魔神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身为万年前那场战争的当事人，我是知道我并未对云生下死手的，”魔神淡淡道，“就算他当时伤得再重，也不应当落得个身形消陨的结局。根据我在人间的这几月调查所知，我想，这孩子肯定是不忍心看到人间如此长时间的沉浸在悲伤之中，便散尽了自己最后一点神力，将世间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改写，假装这场战争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倒是和你一点都不像，”天帝道，“也幸好不像你。”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和他似的……可我现在还能在你面前活蹦乱跳，”魔神毫不在意地笑，“而他却只能被困于你手中，甚至连睁开眼看了看他所珍爱世间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想要回他的神格，”天帝慢慢道，话语中带着一丝怀念与愧疚，“前尘往事，恩怨爱恨，就让它都随风而去，如此，不好么？欢颜——我一直都为天界所亏欠你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可现在事实已经发生且无法挽回了，你在人间漂流的那万余年也无法回溯，若你愿意，我可以既往不咎，让你重新回到天界任职。”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些普通人类感到惊讶，就连摇镜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神，既然可以得到天界最高人的原谅，甚至能重新回到天界任职，再次成为受世人所供奉的神，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魔神自然也好笑地看着他：“你自己说出这话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我说过了，我从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他眼神中含着不可忽视的冷意，连接着万千魔兵丝线的手指也颤了颤，整个人界顿时地动山摇、杀气冲天，“把云生的神格给我。”

他极为平淡，又极为坚定道。

天帝被他这目无尊卑的态度气得咬了咬牙，他仍旧在犹豫，可魔神却等不得，他只是手指微微一动，那些魔兵便驾着马骨朝着人间奔腾而去，他们并无真正实体，一瞬便可行至百里，以至于不一会儿，本就硝烟四起的人间更是响起一片哭天喊地的哀嚎声，那是为数不多的幸存之人所发出的绝望的哀嚎。

天帝终于妥协，他深吸一口气，道：“好。”紧接着，他便从怀里引出一束微弱的金色光芒，那金色光芒闪烁了片刻，便慢悠悠地朝着下界飘荡而去，直至飘入魔神的手心。

不是很暖，有点冷，但至少颜色看上去是温暖的。魔神垂着眼，默默地想。

天帝打断他的思维：“你保证，在得到云生的神格后，不会和他一起来对抗天界。”

一个足以摧毁整个人间的魔神和一个仍旧在无限成长的神将，其力量不容小觑。更何况天界实在是安逸太久了……若他们有心联手，一时当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来对抗他们。

魔神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指，慢悠悠地逗了逗手心里那颗闪烁着的光球，而那分明已经没了主人意识的神格却还是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躲开了些，一如他们相处的每个日日夜夜，羞涩腼腆的孩子总是会在不大正形的魔神面前情难自禁地躲闪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