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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语温柔，所说出的话却是令人万分胆寒。

魔神现在虽然受限于凡人身躯，神力也还未完全恢复，但如果他想，弄死一个妖界之主还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虽然摇镜肯定也不会乖乖地呆着让他杀就是了。

摇镜闻言，立马装作了一副恐惧无比的样子从魔神身边跳开，一边走还一边摇头道：“那我可不要……下次我也得吩咐一下我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要在您睡觉的时候打扰您了，省得那天我就从某个不知名的小土坡里找到了他们的无头尸体。”

魔神哂笑一下，虽知摇镜有意调侃他，但也没真的生气。

他从脏污的地面上坐起身来，又给自己施了个净衣咒，身上的衣物便又如初始一般洁白，只身上与周身充斥着的血腥气味还久久不散，昭示着他们方才一同做下的恶行。

魔神忽而看着不远处的摇镜，微眯着眼问：“你猜，在天玑派覆灭后，天界会不会愿意为我投注下他们那‘难能可贵’的视线？”

“这……”摇镜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依旧阴沉的天空。他记得在第一日开阳覆灭之时，这天空中还诡异地出现过一缕金光，想必那就是魔神口中所谓的“视线”，可后面一连几日，无论魔神与他一同联手杀了再多的人、用了更多惨无人道的方法，那金光都不曾再出现。

于是摇镜摇摇头，诚实道：“我看好像不会的样子。”

魔神得了他这不大中听的答案，面上表情也依旧淡淡的，像是早就料到如此。他只轻笑一下，抚摸了一下身侧逐月剑的剑柄，道：“无妨。不能的话……那就再多一点地狱亡魂，为整个天界的傲慢陪葬好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谈判（北斗七星终灭，唯有长夜开眼）

时间过得飞快，在短短一月之内——开阳、玉衡、摇光、天权、天玑五派就已接连覆灭，无一活口，而剩下的天璇、天枢二派似乎也撑不了多久了，假以时日，修仙界定要成为一片尸山血海。此等恶行，自是令人不齿，人人都恨不得那主导这场战争的狐族妖王与魔神能够当即下入十八层地狱遭受刀山火海、剖腹剜心之极刑才算解恨，也算是为他们刀下的无数冤魂谢罪了。

可战争却远远不会结束，死亡亦并非旅途的终点。

又一月后，当北斗七星的最后一颗也即将熄灭之时，那高高在上的天界终于舍得拨开云雾，为死去的众人投注下一缕慈爱的视线。

年迈苍老的天帝垂着眼，静静地伫立于云端，用平和温柔的视线看向地面上那些祈求他拯救人世间于水火的可怜幸存者，又看向屹立于高处那些孤寂冷清的尸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问那孤傲地踩在万千亡魂身上的魔神，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魔神抬头看着那满脸慈悲心怀的天帝，轻笑一声，不大的音量却真真切切地传入天帝的耳中：“你，为何明知故问呢？我想要的，不一直都只有那一个东西吗？”

“你已是强弩之末，这个躯体损坏之后，便又是长达万年的魂灵漂泊、意识消散，”天帝淡淡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作为上位者的冷淡威严，“你又为何觉得你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魔神依旧只是笑，属于晏星河温和的脸上露出的眼神却如毒蛇一般令人胆寒。他道：“凭什么？凭这三界生灵、凭这百年飞灰……你看，我又没有资格同你谈论条件？”

说罢，他眉眼微垂，便有一缕缕淡蓝色的线从他的指尖溢出，慢慢地连接到他身下的地中，紧接着，一个个雾气凝成的骷髅士兵便像蠕虫一样从地底攀爬而出，他们的口中嘶哑着喊着痛苦，无皮无肉的身子裸露出一根根骨头，更有身下骑着马尸的骷髅士兵提着长枪飞奔而来，最后在魔神的身后停下、立定。

若给他们皮肉与心，他们便是活生生的人。

可他们现在不过是魔神的一缕魔气，以及人死后的冤魂而已。

纵使魔神死去，光凭借着那股无可匹敌的怨气，也足够让他们在人世间闹腾一阵子了。

这些骷髅士兵一开始只是几十个、几百个，但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而后到了几乎是眨眼间就可看到这些可怖的白色骨架布满了一整个山头，空洞的眼眶里亦如天帝般无悲无喜。

魔神喜闻乐见于看到天帝自矜的表情逐渐分崩瓦解，他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甚至感到有些喘不上气。他停了会儿，才抬起下巴看着那满脸恼怒的神，淡淡道：“怎么样？你是打算让天界继续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局外人，还是打算现在就出手了结这一切？本来我就是打算看看——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愿意放下你的身段，和我这个‘罪人’好好谈一谈，我没想到，只是为了天界的一点薄面，你就可以置整个人界于水火而不顾……我到底是该夸你意志坚定，还是该贬你自私至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