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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星河听了他这席残忍的话，脸上也并没有太多表情，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身为凡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好似也都被掏空了一般，现在只余一架空空荡荡毫无内里的行尸走肉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着。或许是懒得辩驳，也或许是因为摇镜所说的是对的，晏星河没有再说话，摇镜似乎也觉得同这样一个毫无反应的人说话很是无趣，他松开晏星河，起身便打算离开，却听得后面窸窸窣窣的，似乎是晏星河也跟着他起了身。

摇镜颇为散漫地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或许你说得是对的，”晏星河半垂着眼，淡淡道，“是我自己没想清楚，纵使结局如此，也不该全都怪到你的身上——我并不恨你，我该恨的应当是我自己。”

摇镜微微一怔。

“但不管如何，”晏星河抬起眼来看他，幽深的黑瞳里像是有着一颗小小的星星，即便微弱，也在扑闪扑闪地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我依旧要感谢你帮我救了我师尊，唯有这点，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晏星河朝着他弯了弯身，随后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打开房门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徒留他一人在房中思绪万千。

这半日的时光，是魔神特地让出来给晏星河的，让他与过去的一切做个告别，从此以后，不管他到底是甘愿还是不甘愿，都要随着他彻彻底底地踏上一条满是鲜血与荆棘的不归路。

当清早由魔神完全掌控身体的时候，他一睁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子旁默默吹风的摇镜。

虽然他在晏星河的身体里早就听到了昨晚摇镜与晏星河的对话，但今日见到，又不禁要感慨晏星河此人简直在某种程度上的罪大恶极，竟然能让一个踩着同族尸体一步步登上王位以冷血无情著称的妖界之主感到如此沮丧，也当真该说果然真诚才是最好的必杀技吗？

魔神轻咳一声，那几乎快被寒风吹得冻僵的人才终于回过神来，双目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在意识到他并非晏星河本人时甚至眼里还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魔神见到此幅场景，不由得戏谑一笑，起身披了外套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对他道：“怎么了？我们的妖王大人，为何如此低落呀？”

摇镜深吸一口气，有些羞恼地看着他，咬牙道：“神君大人，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您明明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哎呀，”魔神挑了挑眉，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在把《沧海浮生决》偷偷放进余清衡家中书柜的时候不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发生吗？早做什么去了呢？”

摇镜叹道：“也不是说后悔……不过走都走到今日这步了，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也未免太过冠冕堂皇。或许只是我一个人见惯了算计和鲜血，见到像晏星河这样纯真善良的孩子，还真当有些没辙——他太好骗了，好骗到我觉得一切都发展得太过顺利，而且就算如此，他居然还说不恨我……所以面对这样的人，稍微感到一点愧疚也不算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吧？”

魔神轻轻笑了笑，点头附和道：“确实、确实。不过你应该听过猎人与鹿的故事吧？以打猎为生的猎人在遇到那头活泼可爱的幼鹿后放下了屠刀——晏星河是那只来救赎你的小鹿，你则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猎人。但不同的是，同样是遇到小鹿，猎人选择了与鹿共同幸福生活，而你却选择了先把它杀死卖个好价钱来填补自己的空虚钱袋……这何尝不是一种对本可以拥有的美好生活的背叛呢？”

“……”摇镜听得连连摇头，“神君，您错了，晏星河是故事里的小鹿，但我却不是那个尚还拥有着生与死选择权的猎人，我只是一个为了想获得自己想要事物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精明商人而已，我也只是在看到美丽的鹿就这么被猎杀死去后才产生了一点难得的同情心——也仅限于此了。”

魔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又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他所说之话，觉得他所言似乎确有道理，于是诚实的魔神点了点头，直白道：“你说得对，你比起贫穷以打猎为生的猎人，看上去确实更像一个毫无良心却财大气粗的奸诈商人。”

“……”摇镜眼角抽动了一下，而后皮笑肉不笑道，“好了好了，神君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今日我们还要去摇光，可有的您忙。”

第一百六十六章无由（杀戮不问缘由，但求一己私欲）

时至今日，踏着一路的尸山尸海与惨死的亡魂走过来，其实太多的理由和借口都显得毫无意义。可当即将死去的人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己，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他——魔神却只是淡淡一笑，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摇光掌门临死之前奄奄一息地问他，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